有见识渊博之人已经站了起来,脸上骇然:“是大罗天的时光回溯。”
“从时光之河中,抽取重要的时间节点,看破人的一生所有的轨迹,知过去,世间事皆在画中,哪怕是古籍上记载的古修士时代,也属于大神通。”
“这秘术,这秘术不是只有大罗天前任教主谢挽留才会。”
但他们可以肯定的是,谢挽留已经死了。
一代教主的死亡,肯定需要再三确认,等尸体下葬后再发丧。
“难道大罗天除了谢挽留,还有人修成了这门秘术。”
“这样的人当早就震惊天下,为何在此之前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整个大厅都沸腾了。
时光回溯之法并非教主一人能修行,而是只有前教主谢挽留一人学会了而已,它代表的是至高的深奥的一门绝代传承,非天赋横贯当世者学不会。
这样的人,以前竟然默默无闻。
太不可思意了。
莫扶舟也看着青莲,这人以前表现得多恣意妄为,再目中无人,其实他都不怎么在意,对方的修为其实仅仅在一般名宿之上,甚至太过强烈的打斗还需要通过用大罗天的吸灵禁术吸取他人的灵力才能长期维持。
但这些都不重要,没有什么比学会这时光回溯之法更让人震惊。
每个宗门都有一些非常出名,但就是学不会的传承,其中大罗天的时光回溯算一种,他离剑天的大周天诛仙剑阵算一种。
大周天诛仙剑阵太过灭绝人性,非仙盟首肯,绝不允许施展。
莫扶舟被称为仙盟年轻一辈第一人,横跨千年力压当世,正是因为他参透了离剑天的
这门不世剑阵,名声响彻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被称为当世剑道第一人。
而现在,另外一个同样举世闻名的传承出现了。
整个大厅都沸腾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数千年出现这么一人已经匪夷所思了。”
“谢挽留陨落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宗师惋惜感叹,他的逝去是整个时代的悲哀。”
但现在,又有一人在他们面前施展时光回溯。
这时光回溯,除了无法回溯自己的过往,可以说能洞察任何人的一生,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就像掌控了时光的神。
地上飘落到他们面前的画纸,应该就是笼子里面这人的一生。
生命的轨迹皆在画中。
这是在用时光回溯来探查这人是否是活尸,什么时候成为的活尸被邪祟灭了灵魂的。
但画纸上,从关押在笼子中的画面开始回溯,直到婴儿时期,似乎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登仙城百姓而已。
但这人的属于活尸现形的死鱼眼又如何解释?
谢桢手上的笔停了下来,一时间竟然陷入了沉默。
整个大厅也陷入了沉默。
连时光回溯这种让人无法可逃的追溯之法也找不到这人变成活尸的原因?
又或者,这人本就还是一个人,只不过天生异相?
死鱼眼一般是活尸死后才会呈现的状态,仙盟判断一人是否是活尸,也多用这个表象作为依据。
看着笼子中人委屈,仓皇,疑惑,害怕等表情。
众人心道,难道真的是抓错了人,仅仅是从小生长在登仙城的一百姓?
人生的轨迹没有半点可疑之处。
而且,鉴妖宝镜照这人时,灵魂也不是邪祟的黑色。
陈玄本来想要说点什么,谢桢环绕在周身的剑罡已经变淡,消失在大厅。
莫扶舟看着消失的虚影,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陈玄说道:“将这些画纸收起来吧。”
有人说道:“那这嫌疑人怎么办?”
陈玄想了想:“放他回家。”
不然因为怀疑就关押别人一辈子不成?仙盟的道理不是这么讲的。
但依旧加了一句:“以后多派人关注他的生活迹象,一有异常及时禀报。”
等处理完这场怪事,所有人都在讨论大罗天的那位名宿。
陈玄对莫扶舟说道:“这世上又多了一位上仙,他的修为或许还不够,但已经能列上仙之列。”
“没想到大罗天竟然还有这样一位遗世上仙在世,实在让人感叹,或许谢桢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并非谢桢携带保留了多少大罗天的东西,而根本就是这位上仙为大罗天的未来保存了这些资源。”
“比起你那大周天诛仙剑阵,他这秘术使用起来可方便得多。”
莫扶舟摇了摇头:“未必,探索时间之河本就是一种禁忌,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过往任由一个人去探查。”
“这种原始的念头,会形成强大的规则抗拒之力,就如同言灵,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但又真实存在。”
说完,手向前挥动了一下。
只见四周,无声无息的,就像受到了时间侵蚀一般,连物体都开始变得古旧起来,原本崭新的桌子出现了斑驳的裂痕,上面的铁钉无故出现了红锈,连地上的石板都出现了岁月的苍老之痕。
这里经流过的时间比周围久远了很多。
莫扶舟说道:“他不过是将这种反噬转移到了这些物体上。”
“在时间之河中探索一个凡人的轨迹尚且有如此大的反噬,更别提对修士或者更加强大的存在使用此术。”
陈玄看着眼
前的变化,脸上也是惊讶:“又一门大罗天的高深传承,星移斗转,将伤害全部转走了。”
“世人皆说,大罗天的传承断绝了,可谁想,最高深的传承其实一直都在。”
“只是不知道,大罗天的古器,是不是也还保留了一些。”
“不然徒有传承,而无古器制卡,大罗天依旧算不得完整。”
两人正在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
这时一个仙盟执事匆忙跑了进来:“不好了,大罗天那位名宿……”
陈玄和莫扶舟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声音都提高了:“他又开始杀人了?”
为什么用一个又字?听到的人一点都不奇怪,简直就是个杀星。
仙盟执事表情古怪:“那倒没有,但他开始画画了。”
陈玄和莫扶舟面面相觑,向外面走去。
谢桢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了仙盟大厅的房顶。
青莲立于巅,风吹不动。
一张一张的画纸正从空中飘落,撒得到处都是。
和刚才屋里的画差不多,但更精致了一些。
而且,刚才陈玄让人放走的那笼子中的人也没有走远,被一股灵力定在街道上。
谢桢依旧在用时光回溯,回溯这人的过往。
不得不说,对那绝世凶祟着实执着,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
陈玄嘀咕道:“他这是干什么?刚才不是已经有结果了吗?”
莫扶舟摇摇头,接住飘落下来的画纸,的确是和房间的差不多,都是这人不同时间线的过往,但精细异常。
但这又有何用?
伸手接住剩下的飘落的画纸,这一看,莫扶舟脸都变了。
陈玄:“怎么了?可是有新发现?”
凑过去一看,莫扶舟手上的已经是一副婴儿图了,两老实巴交的百姓抱着怀里的婴儿。
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家庭。
但还没有结束,莫扶舟手上还有一张,陈玄瞟了一眼,却愣住了,比起其他画,这一张就简单太多了,上面简简单单的就是一只蝌蚪?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莫扶舟道:“时光回溯之所以被称为世间极难学习的天地奇术,能与大周天诛仙剑阵齐名,并非仅仅因为他能回溯人的过往,而是……”
“它连人的祖宗十八代都能查得一清二楚,超越轮回,超脱时间的限制。”
陈玄:“……”
赶紧抓过继续飘下来的画纸。
果然,画纸上的人似乎换了。
咕噜,陈玄突然心里有种冷飕飕的感觉,就像没穿衣服,被人看得裤衩都不剩,不仅仅自己,父母祖宗的裤衩一样没了。
脸上一黑:“他疯了不成?”
屋巅的青莲的确疯了,因为画纸飘落的速度更快了,满天飞落,如同散落的花瓣,如同记录时光的画卷。
那画面又疯又癫。
画纸上,男男女女都有,各不相同。
这是要将别人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棺材板晒一晒啊。
整条街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登仙城虽然修建了很长时间,但都会按时修葺,所以周围的房屋,特别是这样的城中心,看上去颇新。
但此时,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衰老。
陈玄看得都心惊胆战,星移斗转,这是将施展秘术的反噬完全转嫁向了周围。
这要是一个控制不住,这里的人怕是要瞬间苍老无数岁,甚至直接老死都有可能。
太乱来了,哪怕跑到深山老林,将这后遗症转嫁给花花草草也行。
难得的,陈玄问了一句:“现在怎么办?”
说完才察觉,这里他做主。
莫扶舟心道,还能怎么办:“让仙盟巡逻转移周围的所有人,修士也离开吧,这种超然的力量普通修士根本抵抗不住。”
陈玄:“……”
他怎么老是在干替人擦屁股的事情。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一辈子都栽在大罗天的人手上了。
整个大街都混乱了起来。
人员匆忙撤离。
等人都撤走了,天空的画纸还在如同飞絮一般。
整条大街也变得破旧了起来,一瞬间经历了无数的风霜一般。
谢桢的青莲也如同风中的灯火,颤抖不止。
“他的灵力要溃败了。”莫扶舟说道。
陈玄倒是松了一口气,辛亏将人全部转移了,不然灵力溃散,时间的侵浊之力会无差别的腐朽周围的一切。
摇摇欲坠。
看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突然,青莲停止了晃动。
大笑声,猖狂的大笑声从青莲中传出来。
真的,笑得太猖狂了,就没见过一个人能笑得这么疯癫的,就跟一个不在乎一切的神经病。
陈玄和莫扶舟眉头紧皱的互相看了一眼。
这时,谢桢艰难地停下了笑声,真的,他就是忍不住想要笑。
然后对着整座城市大声道:“你的伎俩的确让人难以置信,但风过有痕,只要在这世间存在,就必会留下痕迹,谁也没办法抹除在时间中留下的影子。”
四周都安静了。
他在说什么?
但安静得有些可怕,就像有什么东西真的在凝视这里,周围的空气都停滞了一般。
莫扶舟的目光也是一缩,然后脸上苦涩:“这家伙……要惹出大麻烦了,尽可能传递求助信号,让教主级的存在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陈玄都惊呆了,安静的气息中似乎透出一股让人心惊胆战的危机。
这时,旁边一个如意天的名宿突然有些哆嗦地道:“任意门……任意门无法使用了。”
嘶,看似毫无变化的整个登仙城,此时竟然像是被什么锁住了一样。
看不见,摸不着,甚至连感觉都感觉不到,但那种东西又真实存在。
莫扶舟盘膝坐下了,手上结了一个古老的剑印。
陈玄一看,脸色苍白:“大周天诛仙剑阵。”
莫扶舟说道:“既然都得死,那么也要将它留下来陪葬,我会尽量将剑阵的力量控制在登仙城内,所以……能逃命的都让他们尽快逃命去吧。”
然后看了一眼陈玄:“你也走,剑阵之下你也会化作灰尘,除非来的是十二圣天的教主,其他人都不得入城。”
话里多少有些悲壮。
陈玄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看向房顶之人:“你到底在过去的光阴中看到了什么?”
谢桢没答,说了都要死。
陈玄一咬牙,向远处飞去。
同时,九只警世钟飞上了登仙城上空,钟声长鸣。
登仙城的百姓茫然地看向天宫的九只大钟,然后脸色巨变。
这是灭城之灾的警示!
凡登仙城之人,无论百姓还是修士,若见九钟悬空示警,只有一个选择,逃,逃出城。
自建城以来,登仙城也拉响了几次警示钟,但像这般九钟长鸣,没有一丝抵抗希望,甚至直接放弃登仙城防御系统抵御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惊恐,慌乱,一座城池在一瞬间乱了。
仓皇逃窜。
仙盟的巡逻还算厚道,一边撤离一边帮助百姓逃离,仙盟从小的教养,让他们骨子里面是有一些英雄主义的,舍身取义,慷慨赴死,虽然不能说所有仙盟的人都这样,但
至少还是有很多人将心中的道看得比生命更重要。
陈玄也去接他儿子陈云豹,顺便和百里玲珑将大罗天的几个门人也带走。
整个登仙城,都笼罩在警示的钟声之中。
以及谢桢的狂笑声。
癫笑不止,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就像一个小孩突然间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笑得怎么也停不下来。
盘坐在地的莫扶舟眉头紧皱,从警示钟的钟声响起那一刻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以那绝世凶祟的能力早该到了。
但为何,他任由所有的百姓和修士逃离?
没有任何动作,那么它来这登仙城又是为何?
莫扶舟看向房顶的青莲:“你在时光之河中看到了什么?”
“它又为何迟迟不出手?”
若说对方慈悲,放过这些人一马,他是不相信的。
谢桢笑得直不起腰,好不容易气喘的说道:“它当然不会这个时候出手,因为它在等所有的百姓逃离这里。”
“它其实比你们还在意百姓的安全,哈哈,可笑不可笑,反而你现在去杀那些百姓,它还会出手阻止。”
“你说……可笑不可笑。”
莫扶舟:“……”
这人虽然癫狂,但并非胡言乱语之人。
到底是在时间的河流中窥视到了什么秘密?
谢桢说道:“空城之前,我们都是安全的。”
“不对,它的目标是我,你留下来干什么?”
声音中透露出来一丝疑惑。
莫扶舟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你说在干什么?没看到他在准备拼命。
谢桢突然大发好心的道:“走吧走吧,只要我不将秘密告诉你,它应该就不会杀你。”
说完似看到了莫扶舟手上的剑印:“咦?大周天诛仙剑阵?”
“你留下来,说不定我还能活。”
莫扶舟:“……”
这个疯子。
从来没有遇到这么疯癫之人,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他不想说话。
而随着时间推移,莫扶舟能感觉到那绝世凶祟就在某一个地方窥视着,但始终没有动手。
难道真的在等城里的百姓撤离干净?
一个绝世的凶祟,为了一城百姓的安全,延缓了出手?
这像话吗?
不由得疑惑地看向房顶之人,这么离谱的理由难道是真的?
却见上面的青莲中,那人坐在了房檐上,任意的摆动着两条腿:“保护好我啊,就当你报答我当初救你一命的报酬。”
莫扶舟:?
又在胡言乱语什么?他什么时候需要他人救了。
倒是曾经有过一次被人“救济”的可能,一想到这个,莫扶舟脸色更不好看了,本来最近事情多,他都快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