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你了,我跟她。”林栖回过头,指了指坐在沙发上姿态依旧优雅端庄的文萱,“你就好好过你的日子去吧。”
真好,以后都不用再躲着了。
侧过头的时候,余光扫到了角落里的王姨,脸上挂着隐忍的心疼。
心疼什么,这明明是好事。
没有爱的两个人,注定无法走到最后。
不仅对林栖,对他们两个来说,这都是好事。
回到房间,手机关机。他谁都不想理,什么也不想看见,屋子里没开灯,漆黑一片。
林栖是怕黑的,一个人呆在黑暗的房间里他会害怕,所以睡觉总是要留盏小夜灯。但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呆着,呆在黑暗幽静的房间里,把自己团成一团,就好像什么都伤害不了他了。
房门被轻轻敲响,那不是文萱或林何棋中的任何一个。
得不到回应,屋外的人便离开了。
沙发的角落里,林栖静静坐在地板上。没有眼泪,没有表情,就在那发着呆。
月光从窗外漏了进来,然而透过矩形的方框只能看见寥寥暗淡的星辰。
“从童年起
我便独自一人
照顾着
历代星辰”
上学念书,通宵复习,生活还是跟往常一样,只是偌大的房子里一下子少了个人,更显得冷清。
很快,四月便来了。天气终于有了回暖的迹象,那些花和树开得更加烂漫盛大。
这段时间,班里只有一个小瓜,学习委员方清华不知道被谁打了一顿。说是晚上回去路上被揍的,被套着麻袋打,都没看清打的人是谁。
后来方清华又喊了他在外面的那些狐朋狗友,但根本找不到凶手的影子,只好闷声吞了这口气。
没有什么大事,日子平平淡淡,一转眼,苏联宇的生日就快到了。
林栖是不记得他生日的,但每次在生日的前不久,苏联宇就要对他唠叨上几十遍。
有钱人家的孩子过个生日就相当于开个盛大的paty,地点在苏联宇家的别墅,林栖说自己会去,勾头背着书,反应平平。
苏联宇不明所以搭上他的肩,很是疑惑:“兄弟,你怎么了?这些日子怪怪的。”
“别碰我。”林栖说,头也不转,语气冷的像是从冰窟窿里舀上来带着一碗冰渣的水,很清晰。
苏联宇结结实实地愣住了。林栖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就算是生气,他自己到一边安静个几分钟也就好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确实是头一次。
“你怎么回事?”苏联宇微微有些不满,盯着林栖的后脑。
林栖没回应,嘴里只有轻轻呢喃重复的背书声。
“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
“草。”苏联宇轻声骂了一句,“莫名其妙啊。”
换做是别人,苏联宇早就骂骂咧咧开怼了。但对方毕竟是林栖,抛去别的不说,他是陪伴他两年的人。
挺不是滋味的。他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时候。
接下来的时间,林栖一直保持着这份冷漠的姿态。上课挺直背听课,下课不是背书就是写题,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让人丝毫插不进他的世界。
其实回想起来,好像从一个多星期前他就是这样了。
苏联宇后知后觉,林栖好像变了,又好像哪里都没有变。公子哥从来都是被关心的那一个,苏联宇没关心过别人,他不知道要怎样开口询问林栖的事情,就只能坐在后面盯着林栖的后脑勺。
明天开始就放月假了,所以今晚没有晚自习。暨向一般是下个月的月头放上个月的月假,说是月假,其实就是周末双休,只是多了一天的空闲时间。
林栖没有直接回去,他打车去了寒江。
路上司机还挺奇怪地问他:“这么晚了你去寒江干嘛?那地方一到晚上可不兴你这样的乖学生去啊。”
林栖望着窗外迅速倒退的景物,淡淡应着:“和你有关吗?”
车内后视镜中,司机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嘴里咕哝着:“现在的小孩可真是厉害了。”
寒江在郊外,江的两岸没有护栏,这个季节岸边生长着一大堆的杂草。
林栖看了看时间,下午六点半。
傍晚的风从江面上吹来,还是冷的,远处山头上只剩下夕阳残缺的一角,火红的流霞顺着远山的纹理泛滥开来,林栖打开相机对着山头拍了一张照。
昨天晚上有人发了一条短信给林栖,让他今天七点的时候来寒江见面。
对方自称是王芝,除了有点事想要和林栖说之外,那张卡,她想交给林栖。她说这也是林何棋的意思。至于林何棋为什么不回家亲自拿给他,这个问题就很耐人寻味了。
林何棋和文萱的离婚手续办得很快,大概林何棋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不到两天,他就从房子里搬了出去。
家里的家具都是文萱置办的,他能带走的东西很少,少到他甚至不用喊人,自己就能收拾好一切离开。
房子归文萱,车子归林何棋。乍一看好像没毛病。
快到七点的时候,远处就隐隐有了动静,响亮的摩托车声遥遥顺着泥路传来。
林栖顺着声音看去,拐弯处出现了两三辆摩托,明亮的车灯老远就晃了眼,风驰电掣般驶过来,纷纷停在林栖面前,蹴起如云的尘埃。
一共三辆车,六个人,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没见王芝。
那些人下了车,全朝林栖拥了过来,就像闻见了血腥味的狼,一字排开站在面前。
“你就是林栖啊。”最先说话的人一下车就点了根烟,然后又抽了一根烟夹在左耳后面,冲林栖说,“怎么一个人这儿?”
那些人的车灯都没有关,照得这一片地尤其亮。说话这人是六个人里最瘦也是模样最温和的,个子就比林栖矮半个脑袋,但气势十足,看上去应该是这群人的老大。
虽然是老大,抽的烟却不怎么样,味道能呛死个人,林栖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难道不是许明怀喊你来的?”
蒋陈民露出一个意外的笑容:“挺聪明的,不过你既然知道,那怎么还敢一个人来?”
他身边的那些人个个虎视眈眈瞅着林栖,就像在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仔,脸上挂着不入流的笑。
这些才是真真正正的小混混,和那天来学校门口堵他的比起来,那些简直温柔的不要太多了。
他们生活的圈子不同,林栖以前只在街边见过这类人,却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他甚至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他们这样面对面地交谈。
林栖说:“如果许明怀找你们来,仅仅是因为我去他家蹭了几顿饭的话,那他可以放心了。”他看着面前的男人,脸上丝毫没有惧色,“我以后,再也不会管这件事,也再也不会去他家了。”
蒋陈民深深吸了一口烟,弹弹烟灰,慢慢说:“你还不知道吧,他俩离婚了。”拿烟的手指了指林栖,“就是因为你。”
“所以我那小老弟的意思是,修理你一顿,不然他这心里不舒服。毕竟你害他没了老婆,又没了孩子。你说是吧,林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