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又做了那个梦,漆黑寂静的房间,角落里老鼠蹿过的吱吱声,女人毫无感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知道错了吗?”
为什么错?他根本没有错。
“对不起妈妈,我错了。”
回答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轻轻弱弱的,像他,却又不像他。
为什么要认错?明明我根本没有没有错!
于是面前的门被打开,明亮到刺眼的光线透过缝隙钻进来。
一线的光,近在咫尺的距离,望着遥不可及。
林栖站在屋子里旁观着,依旧愤怒地大喊:“我没有错!”
……小男孩站了起来,往光的方向走去,闻言回过头,望着他:“你……”
清晨的光瞬间淹没了一切,微风徐徐,从小小的窗子里吹进来。林栖出了一身大汗,被风一吹,身上顿时有了凉意。
还很早,六点出头,天是蒙蒙亮的。躺在床上望出去,还能看见窗户外树的一角,就像在家一样,也是这个角度,躺着就能看见院子里种的梧桐树。
就这样一副画面,瞬间就抚慰了梦魇中的烦躁与愤怒。
林栖躺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等到洗漱完毕过后,才到他平时出门的时间。
刚刚好。他拿过搭在椅子上肥皂味的校服外套,出门时,在门前那棵树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祈照手里拎着七七八八一大堆的早餐,看见林栖,笑着打了个招呼。他看着很疲惫,林栖走近一些,能清清楚楚看见他的黑眼圈和冒出来一点头的青色胡茬。
他还没见过这样的祈照,似乎是刚刚下班,一切劳累与困顿都写在脸上和身上,高个子微微驮着背,懒洋洋站在那里。
“早。”祈照冲他抬抬手里拎着的早餐,扯出一点点笑容来,“正好买多了,给你送些过来。”
林栖本来是打算在巷子口那买早餐的,既然祈照已经送饭来了,也就坦然收下,接过一袋包子和一杯豆浆,又盯着祈照看了几秒,问:“你刚下班?”
“嗯。”大概是真累着了,说话的声调不高,轻轻的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声。
“你……”林栖看他这副样子,好像随时要晕,整张脸都是红的,连耳朵都看着发烫。
“你是不是生病了?”林栖问,犹豫了一下,朝祈照伸出手,伸到一半,又皱皱眉停住了。
“没吧,”祈照脖子往后一缩,看着那只马上要怼自己脸上来的大猪蹄子惊呼一声,“哎,干嘛呢?”
林栖还是举着手没动,纳闷地说:“不是,我看电视里一般这种时候,母亲都会给孩子摸个额头测测温什么的。”他没关心过别人,也不知道这两种情况是不是一样的,更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这手,是伸还是不伸?
祈照:“……”母亲和孩子?
手忽然贴上了一个温热的额头,祈照低着头往前凑过来,略带着沙哑的嗓音开口说:“电视里应该是这么演的。”
灼热的温度通过手传递过来,林栖愣在那里好半天。
祈照原来这么主动的吗?现在应该怎么办?关键是他也摸不出来到底生没生病啊!
只是觉得对方额头的温度有些烫,于是林栖又拿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相比之下,祈照好像确实是要更烫些。
“你……”
他刚要说什么,祈照已经收回了脑袋,站直了,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说:“再不走你就要迟到了学霸。”
“卧槽!”林栖猛然惊觉时间的流逝毫不留情,整个人差点跳起来,迅速收回手往上提了提书包,说,“你自己回家躺着吧,我先走了!”
说完,跟脚下装了风火轮似的一溜烟跑了。
祈照望着那道身影头也没回,很快拐了个弯消失不见。这个时间,巷子里几乎没什么人,清晨的风缓缓吹过,头顶上方树叶摩挲发出沙沙响声。
他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额头,嘴里自顾自咕哝了一句什么,便走向了回家的路。
家里没有别人,有的话也是鬼。祈照一直觉得这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不信也不能不敬。他刚住进这房子的时候,就生了一场大病,导致外面那些人更加肯定了这屋子的邪门,甚至一度觉得祈照中邪了,活不长了。
然而就像祈照自己说的,他阳气旺盛,镇得住,所以愣是抗下了那场大病,从这屋子的鬼那里夺回了主权。
“好像有点烧。”祈照嘟囔着,把早餐往桌子上一放,就躺到了沙发上。
他更喜欢在沙发上睡觉,不会做噩梦。头有点晕,闭上眼的时候感觉世界都在以他为中心旋转。于是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就那么睡着。
睡吧,睡一觉起来,病就好了。
午休的时候,林栖回了一趟深蓝小区。保安室里有专门堆放快递的地方,按照地区分放,林栖在那里找到了自己的快递,底下还静静躺着一个小盒子,收件人那栏写着林何棋的名字。
林何棋已经离开很多天了,快递没人拿,落了一层灰。他买的是一样小东西,按摩的,不知道是打算送人还是留着自己用,但看样子,他已经不需要这样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