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你心神不宁,怕看不进书去吧。”王荁摇头道。
“你这丫头,”王雱苦笑道:“我怎么就心神不宁了?”
“那天父亲从经筵回来,讲《金縢》之辩,讲《尚书伪经考》,”王荁笑道:“我发现从那开始,你就不宁了。”
“……”王雱下意识想否认,但在妹妹满是笑意的注视下,他终究投降道:“你说我为什么不宁?”
“通常来讲,你只有自知闯了祸,却又拉不下脸来道歉时,才会这样。”王荁笑吟吟的打量着兄长道:“估计,那金縢的事儿,是哥哥闹出来的吧?”
“瞎说,我哪有那本事。”王雱摇头道。
“哥哥的本事大着呢。”王荁笑嘻嘻道:“小圣人可不是白叫的。”王雱性极敏悟,未冠即著书数万言,饮誉朝野,时有‘小圣人’之称。
至于所谓‘大圣人’,自然是他爹王安石了。新学党人皆知,大圣人是个只重大事、一心光明之人,其之所以能扬名聚党,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皆靠这个儿子在背后谋划。
王雱此生,不信鬼神先贤,只信一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王安石。在他眼里,父亲就是活着的圣贤,是天上降给这大宋的救世主。在他看来,圣贤、救世主自然要永远光明,不能跟任何阴暗的东西沾边。可一味光明能成什么事?最多只是一个龙昌期而已。
还是得拥有天大的权力,才能将父亲的经天纬地之才施展出来。但权力不会自己送上门来,是要精心谋划,一步步去争取的!
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为父亲扫平一切障碍,将父亲送上权力巅峰的护法大将军!
王安石之所以接受三司度支判官的任命,就是他与章惇密谋后的结果。既然官家注定无子,有想法的人们,就不得不站队了,而且站得越早越好……大宋朝能不站队的,除了已经在顶峰的相公们,就只有无欲则刚的孤臣了。
王雱对章惇选择赵宗绩没有异议,两人性格相近,都是那种自视甚高、不肯按部就班之人,所作出的抉择自然也相似。那厢间,想投靠赵宗实的人,能从宣德门一直排到南熏门,有许多,甚至是几十年的老关系。他们现在才去排队,怕连残羹剩饭都吃不上。
所以宁肯冒险点,把宝押在赵宗绩身上。尽管这小子看着没啥希望,但出使辽国、清查京营的差事,都办得十分漂亮,绝对能体现实力。都不是官家亲生,凭什么非要选择赵宗实?相信有他们新学党人的帮助,还不一定鹿死谁手呢!
因此在王雱看来,他父亲一进京,苦盼援兵的赵宗绩,就该巴巴的过来套近乎。谁知那位小王爷,就从来没露面,什么事都是通过姓陈的传话。
想象和现实差距太大,让王雱心里窝火,不由对赵宗绩看低了三分。在他看来,刘玄德三顾茅庐,才有了三分天下的本钱。自己父亲的才能,不是孔明可比,且已经主动来到京城,你个赵宗绩却如此傲慢,这哪是成大事的表现?
兴许在王少爷看来,得给他爷俩当孙子的,才是成大事者吧……
王雱本想冷眼旁观来着,但是龙昌期威胁到王安石的地位,让他不得不提前出手。起先他以为,自己把龙昌期的弱点,告诉了陈恪,赵宗绩一定会赶紧布置的。谁知道左等右等,人家根本没动静,王雱自觉明白了——原来事情都坏在那个陈状元身上!
回想到跟他讲这件事时,这家伙那一脸苦瓜相,王雱就笃定,这是个嫉贤妒能的绣花枕头。虽然文章做得好,但经世的东西肚里一点没有,又不想被父亲抢去赵宗绩头号心腹的位子,所以才故意隐瞒不报!
好在他从来不信任别人,在告诉陈恪的同时,自己也着手准备,暗中发动新学党人起来攻击龙昌期。他心里憋着劲儿,想要来一次临危救主,让赵宗绩感受到,谁才是他真正的依靠,然后把姓陈的有多远踢多远!
然而当父亲将经筵上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后,王雱立刻意识到,自己差点坏了大事。而那位自己认为是绣花枕头的陈学士,所展现的手段,着实比自己高明太多了。
这让从来全天下老爹第一、自己第二的王雱,感到深深挫败。更要命的是,经此弄巧成拙之举,王家与赵宗绩、与陈恪的关系,必然出现裂痕,必须要及时修复,否则鸡飞蛋打。
可是,王雱这辈子还没跟人认过错。一想到要去跟陈恪道歉,他就头大如斗,结果在家里踯躅了好几天,也没迈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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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父子说话,从来不避内眷,所以王荁从饭桌上听到的信息,便猜出兄长此刻的心事。
“怪不得爹爹说,你要是个男孩子,”王雱服了,笑道:“肯定可以成就一番大事业。”
“女孩子就不行么?”王荁却不服气道:“古往今来,也有很多有本事的女人呢。”
“好好好,你厉害,”王雱苦笑道:“请问本事妹妹,对哥哥有何指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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