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恒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轻覆住自己咽喉的下方。
在那里,有一条狰狞血线,正纵劈过他的身躯,让他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
顺天、黄河……玉门关。
若按魏延龄所说,他每隔两个月发病一次的话,那么下一条血线的出现已经迫在眉睫。可如今那条线索,已经残缺了。
“阿言……?”阿南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带着隐约的担忧,“你没事吧?”
朱聿恒勉强镇定下来,别开了头,低声说:“没事。我只是担心,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灾难,涌现在神州大地之上。”
“出现就出现,那又怎么样。”阿南将两边墙壁和头顶都照了一边,确定再也没有其他图案后,朗声道,“刀对刀,枪对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世上哪有解决不了的事?”
她的声音清朗坚定,让此刻一时迷失恍惚的朱聿恒,似是回了神:“你真的,能解决?”
“上次我在黄河边未能破解那个阵法,以至于酿成大错。接下来就看对方还设了什么花招,我非要各个击破不可!”她斩钉截铁道,“就算我一人能力有限,不是还有你嘛,再加上楚先生他们,我不信那关先生是大罗神仙!”
说到这,她低头看了看他的手,语调又转为轻快,道:“所以阿言,你一定得好好练自己的手啊,以后我做不到的事情,都要靠你了。”
朱聿恒看向前方未知的黑沉通道,又回头看向后方,也不知道那些遍燃的火苗是否已被扑灭。
他心下想,以后,他是否还有以后呢?还有多久的以后呢?
而她拉上面罩,手捧明珠,为他照亮前路:“走吧,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了。”
一路在黑沉沉的煤层之间穿行。道路有时开阔如高轩,有时狭窄得只够手脚并用爬过去。若没有地图指引,他们怕是在这些地下空洞中绕个十天半月,都未必能走得出来。
离那个旋涡越来越近,但预想中的水声却并未出现。
预想落空,阿南的心下越发不安。
通道尽头,面前的黑暗一片死寂,空间却很大。阿南手中夜明珠的光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只能模糊照亮她自己的身影,周身所处的环境,却全都看不清楚。
这旋涡所在的地方,似乎只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空间。面前的黑暗一片死寂,空间却很大。
“看来,要和诸葛嘉一样,投石问路了?”阿南口中开着玩笑,脸上的神情却丝毫不敢松懈。
楚元知有点迟疑问:“这……贸然试探,会不会像前边一样,让机关提前启动?”
阿南便转头问朱聿恒:“现在大概是什么时候了?”
朱聿恒略略算了算,面色严峻:“亥末了。”
“亥末,那不是马上要到子时了吗?”阿南看着面前似乎没有边际的黑色,又问,“你之前说,死阵会在今晚子时发动?”
“是蓟承明留下的推论,但这毕竟是一甲子之前设下的阵法了,不知道是否精准。”
话音未落,仿佛要验证他的话,黑暗中忽然传来悠长的风声,随即,“咔——吱——”的声响在他们耳边响起。
四人都听出来,这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子时,已经到了。
周围情形未明,他们立即聚拢,警惕地观察四周,以应对那可能突如其来的暗袭。
一片漆黑之中,一点明亮的火光忽然升腾而起,照亮了这片黑暗。
是一根海碗粗、一丈长的青铜火炬,自地下冉冉升起,它上面显然是安装了火石,越过地面时火星撞击,上端顿时燃起火焰。
火炬光芒之下,他们终于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巨大的岩石空洞,煤层至此已经所剩无几,只在头顶还有一部分,如一条条黑色的带子飘在穹顶之上。
石洞如同一个巨大的蛋壳,将他们包裹在其中。幸好在空间的边缘,有十二根巨柱撑起这个空间,四周又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孔隙与通道,送了风进来,破除了被整个浑圆包围的窒息感。
见这里煤层稀少,又有火光燃起,想必外面空气没问题,众人都拉下了面罩。
楚元知走到柱子旁边,看了看柱子,有点心惊地对阿南道:“南姑娘,这些柱子是煤炭堆琢而成,里面还混杂了硫磺硝石,遇火则必会爆炸燃烧。”
阿南环顾四周,说道:“看来,我们得防备中间的火炬,毕竟这里的明火只有它。”
众人看向中间的火炬,火光照亮了火炬上刻的花纹。那是飞鸾图案,刻法线条十分利落,寥寥几笔便刻出了青鸾飞舞的形象。
顺着火焰向下看去,火炬上的青鸾,尾羽曳向地面。那地面上的煤层,被人工打磨得平整如镜,只在炬身周围三尺内,刻出一些羽毛凹线,仿佛青鸾的尾羽拖曳在了地上,而乌黑平整的地面让它仿佛站立在水面上,几乎可以看出倒影。
“九玄门……”楚元知看着那鸾鸟花纹,喃喃道。
朱聿恒看向阿南,阿南知道他对这些并不了解,便低声解释道:“九玄门,传说是黄帝时崛起的上古门派,创立者是个女子,因传授黄帝兵法战阵而被尊为九天玄女。不过九玄门一脉绵延数千年到现在,早已式微,如今后人都难寻了。但这一脉的标志确是青鸾,而且阵法宏大精妙,善于利用山川河流天地造化。看起来,这位设阵的关先生,应该是九玄门的传人。”
阿南说着,绕着光滑的圆形镜面边缘走了几步,观察那根燃烧的火炬,试图了解它的用意。
怕直接踏足地上会有机关启动,因此阿南考虑片刻,抬手先射出流光,在炬身上轻触一下。
叮的一声轻响,毫无反应。
阿南收了流光,正皱眉思索,身后朱聿恒却道:“你再敲一下。”
阿南依言,叮叮当当朝着那火炬飞快敲了数十下,从上至下都敲了一遍,才收了手,说:“里面藏着东西,好像是铜铁类的东西。”
朱聿恒说道:“里面应该是套着的空心铜管,一个叠一个,依次相套,一共有四层。”
“四层套管……”阿南向楚元知看了一眼,问:“楚先生,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吗?”
楚元知摇了摇头,葛稚雅却在后面突然出声,指着斜上方道:“你再敲击那里试试看。”
阿南看了她一眼,依言试着将流光射向上方高高的穹顶,却发现它的精钢线不够长,无法触到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