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公子一定能借助这串数字与阿言的那张地图,以他的五行决推断出山河社稷图具体的分布。到时候,这或许能成为公子与兄弟们的护身符。
她定了定神,将所有的杂念抛诸脑后,顺着□□与流泉,向着正中间欺近。
拙巧阁所有屋宇都建筑于沙洲之上,下方打下众多长达一两丈的巨大木桩。处理过的木头“干千年、湿千年”,在海上撑起了这些华美的建筑,历经数十年风雨,依旧如绚烂仙宫。
因为是纵横沙洲,外人不熟悉路径必定迷路,再加上阁内机关重重,因此防守戒备并不森严。
阿南欺近了高阁,仰头看向上面悬挂的“东风入律”牌匾。
周围水声清淙,花香四散,一片安静。
她努力回忆着当初傅准与自己探讨拙巧阁布局时,曾经说过的话——
“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
艮居东北,背山之势,正是最宜藏纳之处。
她的目光落在律风楼东北侧,那里是一座不起眼的厢房,门上挂了一把很普通的锁。
她正在看着,忽听得后边传来脚步声,便立即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柱子与墙壁刚好是个死角,便立即射出流光勾住檐角,一个折身跃了上去,将身躯藏匿在了角落之中。
只听得足声渐近,两个阁中弟子拿着扫帚过来,扫走庭院中的落花与枯叶。
阿南见他们动作缓慢,心下有点着急。而年轻的那人心不在焉,一边扫一边扯着咸淡:“你说,咱们从来不打扫屋内,里面要是落满灰尘怎么办?”
“阁主都说了,这屋子天底下能进去的只有他一人,其他人进内非死即伤。你冒这个险干嘛,少点事情不好吗?”
“这倒也是……但让阁主亲自打扫,总觉得……”
两人声音渐远,转到后方打扫去了。
阿南轻吁了一口气,确定四周没人了,纵身落在门边,抬起手指,用指甲在锁上轻扣了几下。
这锁的内在和外面一样普通,都是她拿根牙签就能捅开的货色。
她弹出臂环上的小勾子,将那个门锁打开,闪身到一旁,将门悄悄掀开一条缝。
里面无声无息,并无任何动静。
阿南朝里面一探,整齐铺设的青砖地上,列着几排多宝格,隔开内外室。内室隐隐绰绰似有几个更大的柜子,但里面垂着帐幔,又被外面的架子遮住,看不分明。
但阿南心知绝没有那么简单,想着那两个弟子说的“天底下能进去的只有他一人”,她眉头微皱,略一思忖,便蹲在门槛外,抬手指将门内的几块青砖都叩击了一遍,倾听敲击的声音。
青砖的下面,果然并不是实心的土地,甚至回声很不均衡,敲击声在虚空中微漾。
“可惜,要是阿言在的话,肯定一下子就能听出青砖下面的大致结构。”
而她对声音的分析没有他敏锐,但对傅准及其机关手法的了解,却比任何人都深透——为了方便自己一个人进出,傅准很有可能在地下埋伏了一个天平构造。
换言之,机关会随时衡量踏入者的体重,若与傅准的区别超过一定范围,那么机关便会随时发动,将擅入者格杀。
“但也不对啊……”
就算傅准的体重确实轻得异于其他男人,但拙巧阁女弟子中也不乏身轻如燕的,若有个体重与他差不多的女子进内,岂不是白费心思了?
除非,还有另一个特定的,姑娘做不到的地方……
她看向那些低垂的帐幔,猜测着或许应该是身高。毕竟,就算有姑娘与傅准差不多重量,但正好与他一般高的却是少之又少。
原本这确实是个省时省力的机关,对于经常需要出入此处的傅准来说,不必每次都开启关闭,确实方便易行。可惜,只要猜透了他的心思,掌握了阁中机关的诀窍,她破解起来就易如反掌。
扳下横梁上的两块雕花,将它们绑在鞋底垫高,阿南又捡了几块石头掂量着重量,参照自己对傅准的印象,估摸着自己现在和傅准的高矮轻重差不多了。
——毕竟一个人早晚的重量都会略有差池呢,藏在青砖下的机关又如何能太过精确?
将几块石头揣进怀中增加体重,她推开门,踏了进去。
站定在青砖地上,她顿了一顿,确定脚下机关没有发动后,才按照记忆中傅准那轻飘的步伐,一步步向着多宝格走近。
那上面陈设的都是些瓷器古玩,看起来价值不菲,但绝非她想要找的东西。
阿南越过帐幔,走向了后堂。
头顶的帐幔刚好堪堪从她的发上拂过,轻微的“咔”一声,帐幔移动了半寸便飘回,传来了令她安心的卡回槽中的声音。
她轻舒了一口气,走到后堂的柜子前,打量它的柜门,思忖着如何下手。
避开正面,她准备以流光勾住柜门,将它扯开。
但就在一侧身之际,她看见了悬挂在帐幔之后的一幅素绢卷轴。
宫阙殿阁之中,一个女子左手支在石桌上,右手持着一管金色竹笛,神情散漫,若有所思。
那女子容貌极为艳丽,依稀与傅准有几分神似,眉心如同花钿的火焰刺青更让阿南确定了,这就是创建拙巧阁的傅灵焰年轻时的画像。
而她手持的金色笛子,大概就是楚元知当年奉命去葛家夺取、最终被阿言解开的那一管了。
阿南自小仰慕傅灵焰,此时不由敛息静气,双手合十向她默默低了一低头。
就在垂眼之际,她看见了画像上落的款:龙凤二年七月初六御笔以贺芳辰。
原来这是龙凤皇帝亲手画的。
心念及此,她脑中忽有什么东西闪过,正在她努力想抓住这缕念头之际,忽听得身后有清冷而缥缈的声音传来:“既然潜入阁中行宵小之事,又何来面目对我首任阁主行礼?”
阿南这一惊非同小可,转身脱口而出:“傅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