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侧侧轻寒)_第150章 月牙鸣沙(3)(2 / 2)_司南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第150章 月牙鸣沙(3)(2 / 2)

司南 侧侧轻寒 4999 字 2023-11-09

        “阿琰!”阿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他抬头看见她朝他勾手,面露诡秘的神情。

        毕竟刚刚做了瞒着她的事,朱聿恒走过去时,神情有些许不自然:“怎么啦?”

        “我听到一件事情。”阿南神秘兮兮地趴在他的耳边,把唐月娘和男人私相授受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然后抬手拍拍身旁的马匹,道,“所以,听说金姐姐和楚先生都去梁家了,梁垒昨日猎到了好大只灰雁呢,我也要过去蹭肉吃!”

        说着,她对朱聿恒挤了挤眼,暗地示意他一起去摸摸底细。

        “去吧,带两壶佳酿,以免空手过去礼节不周。”朱聿恒哪有不懂她心思的,貌似随意道,“我这边事务倒是告一段落了,其实也想去凑个热闹,替楚先生贺喜。”

        阿南故意为难地看向梁垒,梁垒此时摸着脸上抓痕,神思还有些恍惚。他在乡野长大,也不甚在意朱聿恒是什么身份,便道:“那自然欢迎之至,提督大人别嫌弃我家简陋就行。”

        梁垒还要等他父亲从下方出来,阿南与朱聿恒两人便先行前往梁家。

        沿着平原一路往前,冬日荒漠天气晴朗,日头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阿南一路奔驰,蓬松的鬓发微松,颊飞霞色。

        抬手拭去额上微汗时,她摸到了那只石榴簪有松动迹象,便将其抽出,紧紧绾好发髻,看看手中红宝石榴花又忽然笑了。

        “阿琰,你还记得不,我把你赢到手的第二天,你帮我折的就是一枝石榴花。”

        “这朵与那朵,都很衬你。”朱聿恒望着她鬓边殷红的嵌宝榴花,嗓音与目光一般温柔。

        阿南忽然探手入怀,从中取出一个东西,向他抛去:“对了阿琰,这个给你。”

        朱聿恒抓住一看,又一个岐中易。

        它形制与前两个完全迥异,并不像一个岐中易,更像是从连锁铠上裁下来的数十片相扣铜环,环环相扣,所有指甲盖大的铁环都与周边三四个环扣相连,结成一片。

        而阿南眉眼弯弯,笑意也带着点神秘:“其实这东西,我在应天时就开始弄了,但它只存在于传说中,我也只听师父谈起过理论,从未见过实物,因此做得比较慢了些。”

        朱聿恒注视着它过了数息,便看懂了其中的构造。

        他伸手抚过摊在手心这一堆扁扁的铜环,寻到了关窍之处,三指穿过其中提纲挈领的几个环,指节牵拉,那铜环便自然撑起,形成一个圆球形状,甚至顺着他的掌心滚到了手腕之上,又滚了回来。

        但待朱聿恒松开那几个作为支点的铜环,再将略为揉捏,它便又化为绵软的一片锁环,静静躺在了他的掌心,尚带着她的体温,并无金属的冰冷。

        他抬眼看阿南,她的双唇微撅,两腮有些鼓鼓的,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东西送给他:“它叫‘初辟鸿蒙’,以后你好好拿它练手吧。它与十二天宫和九曲关山不同,聚拢摊平,撑立成球,是个纵横立体的机括,难度比之前两个要高出一大阶。”

        可其实……她之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东西制作出来给他。

        她忘不了在海岛上时,阿琰这个混蛋为了不让她离开,居然敢对她设下罗网,而且因为她一时心软,还真的得逞了。

        那夜他暴起发难将她制住,居高临下抵在沙滩上时那疯狂的神情,她至今想来依旧心悸。

        所以她这一路做做停停,一则是因为在研究揣摩这个岐中易的机制,二则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有隐隐的害怕。

        她害怕阿琰这疯狂的成长,害怕他前方最终能达到的境界,害怕有朝一日他太过强大,自己再也无法对抗他。

        他乖乖听话、愿意当她家奴的时候固然很好,但如果他长大了,身上长出了反骨,那她要如何才能控制他呢?

        但,在背后沙流急转的那一刻,在阿琰豁命向她奔来,生死之际与她紧紧相拥之际,她终于不再迟疑。

        东西既然送出,她也下定了决心:“努力呀阿琰,你一定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别让我失望。”

        朱聿恒握紧了岐中易,低低地“嗯”了一声。

        阿南催马向前方而去,朱聿恒却忽然抬手,抓住了她的马缰绳。

        “怎么了?”她抬眼看他。

        他看着面前的道路,想起来了海客们画在墙角的那个记号。

        他对于密记、暗号一类,虽无深入研究,但毕竟曾因阿南而接触过他们所做的标记,因此,即使只看了那个标记一眼,他已分辨出具体的地点。

        他想赌一把。

        赌阿南与竺星河已经过去,赌自己已经来到。

        “我看过附近地图,这边有近路。”他转了马头,没有沿官道而行,而是示意韦杭之等人在后方远远跟着,转而带阿南打马上了另一条小路。

        这条小路显然是村人们所辟,比官道蜿蜒,但下田便捷,因此也自有几个行人。

        行了不久,前方村落便遥遥在望。路边的大树下,有人摆下果品茶水,供应过往行人。

        此时正有几人在树下歇息喝茶。一位白衣公子背对着他们而坐,身旁一个碧衣侍女俏立于侧,正用一把小刀削着梨子皮。

        金黄色的梨皮从侍女嫩生生的指尖垂下,长长一条,赏心悦目。

        阿南纵马驰过,忽然又觉得心口传来莫名的怵动感。

        她下意识地勒住了马,顿了片刻后,猛然拨转马头,看向那位坐着的公子。

        而他以三指拈着莹润如玉的甜白茶盏,抬眼向她看去,眉梢朝她微微一扬:“阿南。”

        即使在这般乡野茶摊之上,他的身影依旧挺拔端整,皎白面容上俊逸五官太过完美,如同画中人。

        而这画中人望着她的那双眼睛,却是世间所有丹青手都绘不成的温柔蕴藉,穿越了十四年的时光,依旧落在她身上的这一刻,让阿南的心口难以抑制地微颤起来。

        竺星河也在打量着阿南。

        惊涛骇浪中相别月余,她艳丽远胜往昔,容光也更显灼灼,西北荒漠的灰黄天地无法抹除她丝毫光彩,反而衬得她灿烂夺目。

        她那一身艳丽的红衣让竺星河目光微冷,瞥向她身畔的朱聿恒。

        朱聿恒淡淡看着他,不动声色地拨转马头,与阿南并辔而立。

        两人一式的鲜亮红衣,织金团花,而竺星河淡青的锦衣上横斜银线竹枝纹,韵味如水墨般雅致深远,与他们的飞扬绚烂大相径庭。

        他在海上时,从未见过阿南这般浓艳妆容,这般骄纵模样。

        曾在他身边多年的女子,如今因为另一个人,脱胎换骨,彻底变了模样。

        这念头如蚀骨的毒虫,让他的手指不觉收紧,几乎要将手中薄瓷的茶盏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