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顿时大哗。
侍卫们训练有素,立即结成人墙,迅速向中心奔拢,冒着被火焰卷噬的危险,去保护圣上。
屏风上浓烟弥漫,嗤嗤直冒,整座楼阁顿时被烟雾笼罩。
可奇怪的是,在这般险境之中,皇帝站在屏风之前,居然只退了半步,未曾逃离。
韦杭之恐慌至极,一步跨进浓烟中,去护卫皇帝。
然而,未等他在烟火中触到皇帝,便听得耳边似有雷声炸开。
浓烟烈火中,月牙阁内又是一阵震动,高悬于梁上的四盏大宫灯已有三盏骤然炸开,如火球坠落,摔向下方,飞溅出大团火花。
护卫们被火焰灼烫,顿时乱了阵脚,围拢之势缓了一缓。
阿南失声叫道:“六极雷!”立即抢入混乱烟火之中。
灯笼火光飞溅,而流光勾住横梁,阿南翻身跃起,拔身直扑向屏风内侧烟火最盛处。
混乱声响中,她于浓烟中落地,往前一个直冲,正要定位六极雷的中控,浓烟中已扎入了一个怀抱中。
身穿明黄团龙袍的人迅疾抬手,将她结结实实地抱住,脚下坚如磐石,一动不动。
阿南抬头看他,浓烟呛烈,烟焰让两人都无法开口,只在眼神交汇的刹那,他向阿南点了一下头,随即看向脚下。
他的左脚正牢牢踏在屏风前的那块地板上,即使面前火光如电,爆裂声四起,混乱中他的身形依旧一动不动,沉稳如山岳。
阿南松了一口气,扯起衣领捂住口鼻,急道:“千万不要动,六极雷已动其五,你踩住的这一极一旦松动,便立刻爆开了!”
周边一轮爆炸剧震未过,侍卫们已重新结阵,立即上前。
韦杭之见皇帝身影牢牢站在烈火之中,如同钉住般,吓得立即扑上前来,要将他从火海中拉出。
阿南一把拨开韦杭之的手,摇了摇头制止他。
未等韦杭之回过神来,云母龙身中显是埋了引燃之物,火光大炽,烟焰乱喷,已彻底燃烧了起来。
那些火与平常的火焰大为不同,浓烟烈焰引燃了冬日厚重锦衣,他们身上的衣服顿时冒出汹汹火光。
这边的侍卫扑救皇帝身上的烈火,另一批则立即结阵,以皮盾相抵,同时奋力,将面前沉重的火焰屏风向后推去。
在猛烈的撞击下,那燃烧的十二扇通天彻地屏风失去平衡,终于在轰然声中向后倒去。
正当火花四溅、众人回头躲避之时,后方一条彩衣人影骤然扑出,一脚踏上正在倒下的屏风,手中短剑寒光森然,以鹰击之势,向着牢牢站在火焰正中的明黄身影刺去。
远处的护卫,因为浓烟而无法逼近;近前的侍卫,正被腾起火光迷了眼,如今皇帝的身边,正错出了一瞬间的防守空虚。
但只这一瞬间,便已经足够彩衣刺客的剑尖,递到了他的胸前。
千钧一发之际,皇帝右手掌中骤现金属光芒,如同锁子甲般细密编织的精钢骤然于他的掌中扩展又迅速合拢,如同一片云翳将剑尖瞬间吞噬,响起一股金属绞缠的刺耳之声。
那片怪异的精钢,正是阿南所打造的岐中易“初辟鸿蒙”。
刺客去势太急,剑尖被重重勾连的精钢锁住,收势不住又无法抽回,整个身子顿时前倾,眼看便要撞在皇帝的身上。
皇帝左脚纹丝不动,却毫不犹豫地飞起右脚,踹向刺客小腹。
小腹受击,刺客痛极脱力,手中短剑当即被“初辟鸿蒙”绞走,身体落地趔趄后退。
而对面的皇帝一脚紧踩在六极雷阵心之上,右脚踢出伤敌后,整个身躯也立即一倾,眼看便要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一抹流光劈开烟雾火光,迅疾勾住他的身躯,将其偏离的身体拉了回来。
正是阿南。
二人配合天衣无缝,他立即稳住身形,左脚牢牢踏在六极雷阵眼之上,未曾有半寸挪移。
“廖素亭,去找楚元知!”
烟焰初散,身着明黄之人沉声下令,声音已经变得年轻,再不是那沉稳威严的皇帝口音。
摔出去的刺客趔趄爬起,强忍下腹剧痛,纵身便要跃下月牙阁。
因为在近身相搏的刹那,他已经发现,对方的面部与脖颈早已罩上了金丝火浣软甲——
他做好了万全准备,甚至可能早就洞悉阁内将要有伴随火焰而来的一场刺杀,备下了防火与防刺的一应措施,在提笔点睛前,便在背对众人之时准备好了一切。
也就是说,这场暗杀,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刺客大为惊骇之下,心知自己布置的陷阱已反为他人所用,急转纵身,便要逃离。
就在他转身之际,身后火焰熊熊的屏风猛然爆裂。
流火四溅,烈焰纷飞,是阿南掀翻了屏风,操纵它们翻滚相撞。
两股火焰互压,并不是相助相长,反倒像是两个怒汉相博,竭尽全力后都偃旗息鼓地暗了下去。
就在火焰被阿南扑灭之际,众人也看到了屏风后刺客的足尖点上了窗台。
就在刺客跃起逃离之际,面前忽有无数光华骤然纷起。
朱聿恒手中日月乍现,万缕华光迅疾收拢,将刺客牢牢缚住扯回楼内,一把掼在了地上。
不待他爬起,候在楼内的诸多侍卫已冲了上来,刺客脖子上架着七八柄刀,被揪了起来。
他不急反怒,死死盯着那被收回的日月,问:“原来那日屠戮我宗诸多兄弟的人,是你?”
他声音粗噶,带着一股非男非女的调调,听着有种森冷的邪性,正是阿南当时在地下院落中听过的青莲宗主的声音。
阁内火势已灭,浓烟散尽,刺客的面容也终于呈现了出来。只见他身穿舞姬彩衣,脸上戴着一张似在开口而笑的青色面具,配上那一板一眼难辨雌雄的声音,说不出的诡异。
阿南脱口而出:“青莲宗主!”
对方充耳不闻,只冷笑一声,先朝对面的“皇帝”开口道:“皇太孙殿下,你的脚可一定要踏牢了,否则,我们所有人连同这座月牙阁,全都将炸得血肉横飞——当然,你在阵眼正中间,肯定是炸得最碎的那一个。”
周围人尽皆大惊,目光不自觉投向那块被踩住的地板,脊背立即全是湿冷的汗。
见他已察觉到自己身份,朱聿恒便抬手将自己面上的伪装撕去,冷冷道:“六极雷之威,本王亦曾见识,无需宗主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