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子又是叹息一声:“贫道师兄为了她不惜亲自走了一趟慈航宗,请动慈航宗的一位长老出手,替她祛除心魔,可就算如此,也成了半个废人,用咱们修道人的话来说,就是心境破碎,虽说不再将自己视为青阳教之人,但每每听到‘青阳教’这三个字,不但没有丝毫的切齿痛恨之意,反而尽显畏惧之态,竟是怕到了骨子里。”
南柯子怅然道:“其实不止她一人,还有许多弟子也遭了青阳教的毒手,东华宗这几年来的大半精力倒是都放在了对付青阳教上面,幸而有清微宗的援手,青阳教这才不敢太过张狂,只局限于四府之地,若是没有清微宗的震慑,怕是他们已经打到了太清山下。要贫道来说,这邪道十宗虽然挂着一个‘邪’字,毕竟还是道门一脉,就算底线低些,好歹还有底线。可这青阳教却是彻彻底底没有底线,行事从来都是肆无忌惮,还一力鼓吹三教合一,实乃邪教、魔教!”
李玄都望向如老僧诵经的金算,皱眉道:“若是如此的话,仅凭体魄上的痛楚,势必难以撬开此人的嘴巴。”
南柯子伸手设下一道禁制,隔绝声音,然后说道:“既然体魄上的痛楚不行,那就从神魂入手。若是贫道没有看错的话,方才李先生所用的乃是清微宗的‘三分绝剑’,除了‘三分绝剑’之外,清微宗还有一式可以直接作用于神魂之上的剑式。”
李玄都道:“道长说的是‘六灭一念剑’。”
南柯子点头道:“对极,对极,当年贫道曾经有幸见过老剑神用出此剑,分明没有剑锋气机,可中剑之人的手臂还是断裂下来。事后贫道曾经专门请教老剑神,老剑神言道此剑的关键在一个信以为真,此剑无形无质,对于死物,没有一丝一毫的作用,可是对于活人,却是大有妙用,只要中剑之人相信自己的手臂已断,那他的手臂就会真的掉落下来,若中剑之人相信自己的被此剑斩杀,那么他便会立时死去,浑身上下却不留半点伤痕,端的是玄妙无比,与顶尖术法的弄假为真有异曲同工之秒。”
李玄都皱眉道:“道长所言不错,这‘六灭一念剑’,我也的确略通一二,只是如果此人坚信自己不死,此剑便没了作用。”
南柯子望向金算,道:“贫道这些年与青阳教也打过不少交道,若此人真有此等心志,就不会只是一个玄元境。”
李玄都点了点头,挥手散去隔音禁制,也不见如何大张旗鼓的动作,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指点在金算的眉心位置。
这一指的力道很轻,其实就是与金算眉心处的肌肤略微接触了一下而已。
然后就见原本如老僧诵经的金算猛然怔住,原本木然的脸庞中透出惊惧,似是看到极为可怖的事情,汗毛乍起,瞳孔放大,双手和双脚更是不住地抖动。
南柯子道:“这世上的教派,哪个不是抓住了人的欲望?就是我们道门无为清静,也是有欲的,长生便是最大的欲,佛门求来世,道门求今生,青阳教宣扬什么青阳、红阳、白阳家乡,本质上还是佛家早登极乐的那一套,说到底,信这些的人还是想要活得更好,哪会有让人无惧生死的法门?先前他的那一套,可能是阻断了体魄感知,无痛自然无惧,此时李先生的‘六灭一念剑’直接作用于他的神魂之上,此人无法可挡,焉能无惧?”
李玄都点头道:“道长明见。”
话音落下,他便将点在金算眉心上的手指收了回来。
在一瞬间,金算的口耳眼鼻等七窍中竟是流淌出鲜血来,若是李玄都再晚收手半刻,他便要身死当场,可现在却只是看着吓人,并未伤及根本。
南柯子看在眼中,不禁对这位李先生的用剑分寸大感惊讶,这等手腕,应该在江湖中大大有名才是,为何他未曾听旁人提起过?
李玄都收回手指之后,也不出言恫吓,只是望着金算平声静气道:“我再问一遍,青阳教派你们来北邙山到底做什么?你只要回答了我这个问题,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金算喘息片刻之后,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艰难道:“我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