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放下手中茶杯,斟酌言辞道:“自天宝二年之后,宗内大小事宜都由三师兄代劳,家师无事一身轻,寻仙访道,一切安好。”
钱青白点了点头道:“当年老夫行走江湖时,尊师已经是名动江湖,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恍如昨日一般。”
李玄都道:“说来也是可惜,家师纵横江湖的时候,只有大师兄和二师兄两人随侍身旁,待到我被收入门下时,家师已经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钱青白轻叹道:“可惜司徒先生英年早逝,若是他还在世,今日的江湖恐怕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李玄都也是感叹一声。
他没见过那位大师兄,但是从二师兄的口中听过大师兄的事迹,能让二师兄极为佩服之人,可想其当年的无双风采。
李玄都刚想开口说话,就听钱青白说道:“锦儿,你陪着紫府在这寺中转一转吧,我就不过去了。免得被那几个老家伙认出来之后,又是一番客套寒暄,我年纪大了,不耐这个,还望紫府见谅。”
李玄都微笑摇头。
钱锦儿恭敬应诺。
钱锦儿与李玄都离开禅房之后,钱青白一人独坐,不多时后,一名老僧走入禅房,微笑道:“钱施主,你我虽然同在金陵城中多年,近在咫尺,却是已有十余年未曾见面了。”
钱青白淡然道:“人老之后,喜静不喜动。”
老僧问道:“刚才那位年轻公子是谁?能把你这个千年老鳖钓出深潭,恐非寻常人等。”
被人称作“老鳖”,钱青白却是毫不动怒,只是道:“可以算是钱家的恩人,在这次的变故之中,出力颇多。”
老僧了然道:“贫僧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钱青白淡笑道:“你这老和尚,倒是我的知己之人。我过去之所以不愿见你,是因为你与秦襄等人牵扯太深,为求自保计,不得不与你划清界限。事到如今,既然朝廷敢对我钱家出手,那也怪不得我钱家不讲道理。”
老僧轻叹一声,道:“我大魏朝廷坐拥天下十九州,倘使朝廷节用以爱人,使民以时,各级官员清廉自守,开丝绸、瓷器、茶叶通商之路,仅此三项即可富甲天下,何至于今日之国库亏空。”
钱青白冷笑道:“朝廷上下挥霍无度,贪墨横行,又连年天灾,如此使得国库亏空。国库亏空,则掠之于民,于是连年加征赋税;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我钱家作为江南第一富户,树大招风,有今日之祸,皆是意料中事。然以我钱家之家财,当真能填补国库之亏空否?我看未必。”
老僧叹息道:“钱施主能想明白这一点是最好,如今朝廷,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地步,若是当年张相还在,鼎故革新,也不至于有今日之不可收拾局面。”
钱青白闭上双眼,低声道:“就请老和尚为老夫给秦都督带一句话,若是天下有变,老夫愿意助其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