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姓谷,名玉笙,是三先生李元婴的夫人,也就是李玄都口中所言的三嫂。
虽说李玄都等人是兄弟六人,但大先生司徒玄策早逝,二先生张海石不理俗务,所以三先生李元婴便成为了实质上的“长子”,故而谷玉笙也就是“长媳”,在上面没有“婆婆”的前提下,实为当家主母,男主外而女主内,故而权柄极大,不容小觑。
谷玉笙并非忘情宗之人,不过正如李玄都所猜测那般,她是出身于辽东五宗,辽东五宗之间与正道十二宗一般,同气连枝,互为联盟,故而同辈之间哪怕并非同出一门也能以师兄弟姐妹称之。
听到这话,谷玉笙并未有太多喜色,仍旧忧心仲仲道:“韩师弟,非是我小觑于你,毕竟紫府剑仙的大名在外,可不是江湖中人吹嘘出来的,而是他自己拼杀出来的,作不得半点假。如今他炼制‘五炁真丹’,就算不能立刻重回当年的巅峰境界,可恢复个十之七八还是有的。”
妇人打量了下韩邀月的神情,见他并无不满,方才继续说道:“如今韩师弟位列黑白谱的第九位,可韩师弟也不要忘了,黑白谱开篇明言,此榜未能将所有江湖人士全部囊括其中,除了三玄榜之外,还有许多并不经常在江湖露面的闲散隐士同样不在其中,远的不说,就说西北五宗的阴阳宗,都知道阴阳宗中有十殿明官,可这十殿明官中又有几人名列黑白谱了?所以师姐我说句师弟不爱听的话语,师弟万不可因为自己名列黑白谱第九位,就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十九人了。”
韩邀月微笑道:“闻暖语如挟纩,闻冷语如饮冰,闻重语如负山,闻危语如压卵,闻温语如佩玉,闻益语如赠金。师姐所说的是实情,我没有什么不满。如果那紫府剑仙果真服下了‘五炁真丹’,我当然不会独自一人去寻他的晦气,方才我已经说了,我在青阳教和青鸾卫中都有些交情,若是能设下一个局,以多击寡,则事情大有可为。”
谷玉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这个想法倒不算错,师弟可有定计?”
韩邀月自得一笑:“给人设局如同钓鱼,想要让鱼儿咬钩,鱼饵是关键,也就是投其所好,不知师姐可知道此人喜好什么?”
谷玉笙闻言顿时皱起眉头:“这便是此人的棘手可恶所在了,据我说知,此人不慕荣利,不好女色,不喜豪奢,受得落魄失意寂寥之苦,也经得住刀砍斧劈之痛,据说当年牝女宗曾想对他下手,也是无功而返。”
韩邀月也皱起眉头:“那他喜欢什么?功法秘籍?神兵利器?是那种一意求长生的痴人?”
“他算什么痴人。”谷玉笙笑意微冷,讥讽道:“若他是痴人,他便不会与明心争夺宗主大位了。你见过痴人去争权夺利的吗?争权夺利的还算是痴人吗?”
“明心”是李元婴的表字,取自“明心见性,元婴赤子”之说。因为两人是夫妻,故而以表字称之,若是直呼其名,便是骂人了。
韩邀月上身微微后仰:“那他到底要什么?”
谷玉笙轻声道:“我听说,他想要天下太平,想要苍生大义。”
“天下太平?苍生大义?”韩邀月怔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师姐方才说他志向甚大,我起初还不信,现在却是不信也信了,他这是想做扶龙之人。”
谷玉笙稍稍犹豫了一下,说道:“二先生张海石说他是个公义胜过私欲之人。”
“公义之人?”韩邀月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师姐,你信‘公义’二字吗?”
“我不信。”谷玉笙摇头道:“师弟你信‘公义’吗?”
韩邀月摇头道:“我也不信。”
谷玉笙举起酒杯,轻声道:“谁会把‘公义’二字挂在嘴上?”
韩邀月同样举起酒杯道:“挂在嘴上的还叫‘公义’?”
两人相视一笑,将各自杯中之酒饮尽:“虚伪。”
笑过之后,韩邀月放下酒杯,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谷玉笙同样放下酒杯,问道:“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