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水见此情景,眼皮微微一跳,终于是开口道:“在下张世水,见过紫府兄……”
李玄都并不领情,直接打断他道:“若论辈分,老剑神是我师,海石先生是我兄,飞元真人与我平辈论交,张鸾山是我故交好友,大天师视我为晚辈,你如何能与我平辈论交?”
虽说不同门派之间各论各的,但也不是不讲辈分,只是要有个切入点,然后从此处开始论起。李玄都本能与秦清平辈论交,但是因为秦素的缘故,他便称呼秦清为秦伯父,秦素便是切入点。同理,在正一宗这边,他与颜飞卿、张鸾山平辈论交,这便是他在正一宗这边的辈分。就算从大天师张静修那边论起,张静修与李道虚辈分相当,李玄都是李道虚的弟子,也是只低张静修一辈。或是从宗主论起,李元婴和颜飞卿俱是一宗之主,两人在江湖上的辈分对等,李玄都还是与二人平辈。亦或是更远一点,李非烟与张非山有师徒之谊,张非山称呼李非烟为姑姑,李玄都也称呼李非烟为姑姑,而张非山又是张恨水的叔父。所以无论从哪里论起,李玄都均是对应“山”字辈,“水”字辈的张世水要比李玄都低上一辈。他此时开口称呼“紫府兄”,便是李玄都认了,颜飞卿、张鸾山、张非山等人也不会认,否则便是没了尊卑大小。
张世水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自视甚高,不愿意低人一头,因为这里已经是江南而非江北,清微宗与正一宗一南一北对峙,江南便是正一宗的地盘,占据了地利优势的张世水觉得一个被逐出师门的李玄都会给他这个面子。
可惜李玄都并不想惯他。
被噎了一下的张世水脸色微变,不过他知道自己不是李玄都的对手,只能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是小子孟浪了,小子见过李世叔。”
李玄都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世侄要回大真人府?”
张世水深吸一口气,压下几分火气,轻声道:“颜师叔大婚临近,正要赶回大真人府观礼。”
李玄都道:“却是巧了,我也是应颜玄机之邀,前往大真人府观礼。”
张世水斟酌言辞:“李世叔与颜师叔交好,观礼之事自是理所应当,只是李世叔乃是老剑神的弟子,又曾是清微宗之股肱,早年时与宗内的几位长辈结过仇怨,此番贸然去云锦山,怕是有些不妥。”
“无妨。”李玄都淡然道:“此事也是老天师应允的,些许恩怨,还能大过老天师的脸面不成?”
闻听此言,张世水心中一惊,他不过先天境修为,为何能超然江湖,便是许多天人境大宗师也不放在眼中?还不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家世,而张静修既是大天师,更是张氏家主,乃是真正手握他此生荣辱命运之人,也是让他最为敬畏之人。
张世水道:“既然有老天师应允,那自无不可。若是李世叔不嫌,我们不妨一路同行。”
“正合我意。”李玄都望着张世水,若有所指道:“若是还有其他正一宗弟子,不妨一并喊来,我们也好同去。”
张世水一怔,心中暗忖:“听他话语中的意思,竟是知道我有搬救兵的意图?毕竟当年他因为陈孤鸿之事与刘师叔闹得很不愉快,后来刘师叔几番为难,让他吃了个暗亏,谁曾想他竟是横渡大江,堂而皇之地进入江州追杀刘师叔,刘师叔凭借一件保命宝物逃回吴州,他又追至吴州上清府,直到东玄师叔祖亲自出手,这才拦下了他。虽说刘师叔是东玄师叔祖的爱徒,但他当年是太玄榜上第十人,便是东玄师叔祖也奈何不得他,此时他远不复当年,纵然重归少玄榜,却不曾登上太玄榜,如何是东玄师叔祖的对手?”
张世水心中有了定计,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此时就先隐忍一二,反正他早就定好与东玄师叔祖等人一道返回大真人府,待到东玄师叔祖过来,新仇旧怨,一并了结。到那时候,可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李玄都没有“他心通”,不知道张世水打量了什么主意,不过他行走江湖多年了,三教九流见得多了,也能猜测一二,更不在意,正一宗实力雄厚,归真境高手层出不穷,天人境高手也不在少数,只是比之清微宗,缺乏能够登上太玄榜的顶尖高手,若论单打独斗,除了大天师张静修和一些避世隐修的老朽之外,剩下在江湖上行走的,怕是无人能胜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