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从门外进来一名年轻女子,大约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不是寻常大家闺秀的装束,反而是一身戎装,显得英姿飒爽,勃勃英气之中又带着三分天真烂漫。
在守备森严的总督府中,能这般如入无人之境,直接来到赵政议事的后堂,来人的身份自是不同寻常,乃是赵政的独女赵玉。赵政因为发妻早亡的缘故,对于这个女儿颇为宠溺,不逊于秦清宠溺秦素,故而在辽东境内,人人都知赵大小姐,甚至有公主之称,只是赵玉并非江湖中人,又远在关外,这才不像秦大小姐那般天下闻名。
赵政对于这个女儿颇为无奈,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脸色一沉:“正议事呢,你来这里做什么?”
赵玉笑嘻嘻道:“两位秦伯伯又不是外人,我也不是外人,再者说了,爹爹你们哪天不议事?”
秦襄和秦道远也与赵玉熟识,都是微笑不语。
赵政问道:“又去打猎了?”
赵玉点了点头,道:“本来与秦姐姐定好了,让她教我弹琴,谁曾想秦姐姐刚刚回家没几天,又偷跑出去了,这会儿指不定在哪逍遥呢。我闲来无事,也只能打猎了,不过这围猎一事,还是秋冬两季最好。”
赵政有些头疼,虽然他领兵多年,但骨子里还是个文人,摊上这么个女儿,以后想找个称心如意的女婿,怕是难了。
赵政轻咳一声,望向秦道远:“我听说侄女已是有了意中人?”
秦道远苦笑一声:“此事虽然有李家那边推波助澜的缘故,但也不假,否则素素这次不会偷跑出去。我那三弟前些日子来信,说他已经见过了那位四先生,很是满意。他膝下无子,向来把素素当作亲女一般,倒是不会在此事上轻率,可见那位四先生确是位年轻才俊。”
赵政问道:“那秦宗主是什么意思?”
秦道远思量了一下,说道:“家兄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既未赞成,也未反对。不过说起来当年家兄与司徒玄策、张海石相交甚厚,既然是素素喜欢的,又是看在故人的情面上,门当户对,应该不会反对。”
赵玉撇了撇嘴:“不就是冰雁的师兄嘛,我以前听冰雁常常提起,说她那师兄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是个厉害人物不假,却未必是良人佳配,秦姐姐若是嫁给了他,怕是有的苦头吃了。”
“不可胡说。”赵政沉声训斥道:“只是道听途说,未曾亲眼得见,便得出结论,这便是我教给你的道理?如今朝廷中有清流说我是奸佞小人,那你也觉得我是奸佞小人?”
赵玉吐了吐舌头,不敢顶嘴。
就在这时,秦襄问道:“正公和秦先生说的可是清微宗的四先生李玄都?”
秦道远点头道:“正是此人。”
秦襄笑道:“当年李玄都追随张相,正值秦某领兵在外,未曾与其共事,不过后来秦某被江州总督赵世宪以计捉拿,便是这位小友甘冒奇险,闯入法场,与景修一起将我救出,故而我与他虽是一面之缘,但印象极好。对了,我当年的部将胡良,就是秦先生的弟子,与他也是知交好友。”
赵政闻听此言,来了兴趣,问道:“不知这位李先生如今身在何处?”
秦道远因为兄长的缘故,算是半个江湖中人,回答道:“我听说他触怒了大剑仙,已然被逐出师门,如今与正一宗那边相交甚密,而且身边还聚拢了许多高手,甚至包括那太玄榜上的‘血刀’宁忆。秦不四来信说他和素素两人应正一宗的小天师之邀,前往云锦山大真人府观礼,这会儿应是快要到上清府了。”
赵政有些遗憾道:“既是当年张相属意之人,定是有为才俊,辟帅和秦先生都对其称赞有加,可见不虚,若能共襄大事,那是再好不过了。可惜无缘得见,惜哉,惜哉。”
秦道远笑道:“正公不必遗憾,他们二人观礼之后,就会返回辽东,到时候正公便能见到了,就是秉烛夜谈,也无不可。”
赵政抚掌笑道:“如此是再好不过了。”
赵玉闻听此言,心思几转。
她当然李玄都是谁,不仅知道,而且还十分了解,这就要归功于陆雁冰了。正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赵玉对于秦襄等人的称赞便有些不以为然,见父亲对李玄都表现出的极大兴趣,更是有些无奈和着急。她心中暗忖:“秦姐姐当年拒绝了韩邀月那个色胚,怎么现在越来越不济事了?看来果真如冰雁所言,她的那个师兄有些蛊惑人心的手段,秦姐姐肯定是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骗。我可不能让爹爹去见此人,说不定爹爹也要被他蒙蔽。可秦姐姐该怎么办?我们姐妹情深,不能看着秦姐姐身陷火坑之中,到时候说不定就要请秦宗主出手了。不过根据秦伯伯所言,此人身边还有许多高手追随,倒是半点小觑不得,我还得提醒秦宗主,莫要大意才是……”
赵玉不会因为敌视某个人就把那人贬得一文不值,反而会越发重视自己的敌人,李玄都的名声越大,她就越发警惕,知道李玄都有许多高手追随之后,不但越发肯定李玄都会蛊惑人心,而且已经开始算计着该怎么借力把秦姐姐救出火坑。
此时正远在近万里之外的李玄都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然后对秦素道:“我听师父说过,这叫心血来潮,你身怀‘宿命通’,此番心血来潮,不会无的放矢,怕是这次云锦山之行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