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女子柳眉倒竖,面带寒色,斥道:“你这开店的让我们和别人挤一挤?”
那掌柜的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哪有让女客去跟别人挤一挤的,瞧这位女客,不是寻常人等,怕是江湖中人,赶忙陪笑道:“姑奶奶,是小人说错了话,小人该打。可小人说的也是实情,如今的确是没有客房了,您瞧,这位官爷也是在大堂里避雨,要不您就在这儿避避雨,等雨停之后,再找其他客栈落脚。”
女子看了眼身着青色锦衣的李玄都,心知这掌柜所说不虚,只好寻了张桌子坐下。那张桌上的客人为这女子气势所摄,宁肯起身去别的桌子挤上一挤,也不敢与她同坐一桌。
就在这时,去马厩里拴马的三人也陆续进来,却是三个少女,大的有十七八岁,小的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个个都是明眸皓齿,相貌端丽。她们与少妇围坐一桌,轻声说着什么。
李玄都状若无意地看了眼其中一名少女,面上不显,心底却是惊讶,没想到想什么来什么,没去玄女宗看望淑宁,却是在这里遇到了。不过如今江湖上形势波谲云诡,他又身在其中脱身不得,秦素距离天人境只剩下一步之遥,他尚且放心不下,更何况是周淑宁,所以此时不好贸然上前相认,免得把周淑宁也卷到这个漩涡之中。
既然认出了周淑宁,那么另外三名大小女子,多半就是玄女宗之人了。
周淑宁也看到了李玄都,却没有认出李玄都,见他身上穿着青鸾卫的锦衣,不由轻哼一声,面露憎恶之色。
李玄都继续喝酒,就听一个操着齐州口音的汉子说道:“如今这世道,可真是不太平,西北那边饿死人,齐州闹饥荒,还是江南好,别的不说,最起码有一口饱饭,不至于饿死。”
一个潇州本地口音的老者摇头道:“江南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如今杀劫又起,西北也好,齐州也罢,有这一身武艺,哪怕是给人家看家护院,也不至于饿死。可如今的江南就不一样喽,别说寻常江湖人,就是那些大人物,也未必能保全自身。”
那美貌少妇听到此言,脸色微微一变。
那齐州汉子赶忙问道:“老兄,此话怎讲?”
那潇州本地的老者说道:“前不久的时候,牝女宗攻打玄女宗,想必各位已经知晓,那就不必多说了。我听说正一宗也出事了,就在前些日子小天师颜真人成亲的时候,阴阳宗又对上了正一宗,炮轰上清镇,据说半个上清镇都被夷为平地,死伤无算。我有个朋友,曾经去正一宗观礼,当时就在上清镇中,侥幸不死,此事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还说了,当阴阳宗开炮的时候,真是天摇地动一般,就像在坐在船上遇到了风浪,随时都有翻船的可能,那些宗师人物兴许不怕,可我们这些庄稼把式,遇到了就是必死无疑。”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都为之一静。
过了良久,才有一个操着正统官话的客人说道:“邪……阴阳宗中人竟是这般大胆,敢在颜真人成亲的时候捣乱,难道他们不怕正一宗的老天师吗?”
“正一宗有老天师不假。”老人叹息一声:“可阴阳宗也有地师。都说道祖开天辟地,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天师地师,一个天,一个地,自然是旗鼓相当,谁也不怕谁的。”
此时大堂中的众多客人,虽然不太清楚天师地师到底是如何厉害,但在他们想来,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这两位神仙打架,自然是了不得的大场面,可惜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却是没人能够目睹了。
又有人问道:“然后呢。”
老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再后来就是江湖传言了,我也不知道真假,据说小天师被地师所伤,老天师让人将阴阳宗留下的火炮悉数搬运到大真人府的大门前,说是一日不报此仇,一日不将那些火炮移走。”
此言一出,大堂内的众多江湖人心中凛然,终于明白老者先前所说的杀劫从何而起了。
齐州汉子喃喃道:“难道又要正邪大战了?”
老者叹息道:“多半是了,那正一宗乃是正道领袖,吃了这样大亏,岂肯善罢甘休,定会召集正道各宗,一起讨伐地师。地师在江湖中的地位与老天师相差无几,也有盟友,到时候你找盟友,我也找盟友,可不就是正邪大战了吗。”
客栈大堂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老者又道:“说起这次地师奇袭正一宗之事,还引出了一位江湖高人。天宝二年的时候,曾经名震江湖的紫府剑仙忽然消失不见,有人猜测他是随着张老相爷一起死了,也有人猜测他受了重伤,不得不隐退江湖,躲避仇家。可这次这位紫府剑仙又重出江湖,境界大进,与皂阁宗的宗主打得不分胜负,看来这位剑仙这些年来是觅地闭关去了,如今破关而出,也要在江湖上干出一番事业。”
周淑宁听到此言之后,脸色一变,嘴唇微动,似要说话,却又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