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山绵峦连绵,皆是太平宗的私产,从山麓到山腰,修筑有石质台阶。两人顺着山间石阶攀沿而上。行了约摸一个时辰,隐约可见连绵成片的梯田,层次分明,远远望去,就像为天上神人修建的台阶,只是此时不见梯田中农夫躬身耕耘。过了大片梯田之后,山路渐趋险峻,顺着山势起伏不定,山愈发崎岖难行。
行出数里之后,山路上出现一个黑瘦少年,见到李玄都之后,便赶忙迎了过来。
少年正是多时不久的沈长生,他先向李玄都行礼,又望向与李玄都同行的白绣裳,迟疑了一下。
李玄都笑道:“这位就是慈航宗的白宗主。”
沈长生赶忙行礼道:“晚辈沈长生见过白宗主。”
白绣裳只是轻轻挥袖:“不必多礼。”
李玄都忽然说道:“陆夫人怎么派你来了?是放心不下其他人,还是说她如今也无力掌控太平宗的局势?”
沈长生微微一怔,随即生出一股敬佩之意,道:“李先生猜得不错,这几天来,太平宫中都要吵疯了,白天吵了晚上吵,没完没了,老板娘……夫人她也没有办法,掌……师父他又遭了不测,这几天来,夫人整日叹息,都快愁死了。”
李玄都和白绣裳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沈长生一正神色,说道:“夫人让我转告李先生,只要李先生踏上太平山,就少不得要大动干戈,说不定还要以少击多,毕竟不服李先生的人,还是不少的。”
李玄都并不意外。
新老宗主交替,意味着宗内的原有权力架构会被打破,进而重新分配权力,也就是世人常说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在这种情形下,就算正常交接宗主大位,也难免会掀起波澜,更何况是李玄都这种不正常交替,新任宗主甚至不是本宗弟子,仅是如此也就算了,在李玄都身后还有诸多外来势力的支持,任谁都要心生忧虑。所以就算这是沈大先生的授意安排,也要惹来众多质疑。
沈长生继续说道:“夫人还说了,如果李先生不能顺利来到太平宫,她也是无法可想。”
李玄都沉吟了一下:“以多欺少。”
沈长生点了点头:“那些人都觉得单打独斗肯定不是李先生的对手,就只好群起而攻之了。”
白绣裳微笑道:“紫府不必担心,除我之外,还有众多来客正在路上,太平宗还做不出以举宗之力来对付紫府一人的事情。”
李玄都说道:“我倒是不怕这个,毕竟我之所以能在江湖上立足,凭的就是与人争斗的本事。这些年来,我遇到的对手,数不胜数,更何况我的出道之战,就是江湖中人所谓的与河朔群雄争锋。不过这次不同,不是生死之争,要留有分寸余地,所以出手的尺度很重要,我是怕自己出手过重,折了某些人的颜面,使得局势难有挽回余地。”
白绣裳点头赞同道:“毕竟我们是客人,还不是主人,如果紫府是太平宗名正言顺的弟子,自然可以彻底镇压,可惜紫府是一个外来之人,的确是要留几分余地。”
李玄都摊开五指,在掌心中出现了一枚“种子”,滴溜溜地旋转不停。
沈长生瞪大了眼睛,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李玄都重新合拢五指,将这枚“种子”握在掌心,微笑道:“这是我的‘人间世’。”
然后李玄都对沈长生说道:“走罢,带我见识下太平宗的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