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烟当先开口:“我道是谁,原来是施先生。”
来人微微一笑,拱手行礼道:“施宗曦见过李夫人。”
当年清微宗的宗主德高望重,被尊称为李公,李公膝下有三女,以“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卿云”一句分别取名为李卿云、李非烟、李非云,三女李非云夭折,未能长大成人,故而世人只知李公有两女,皆是国色流离,姿貌绝伦,并称为“二李”,又分别以“大李”、“小李”称之。而李公又有两名弟子,皆是从师姓,一人名为道虚,一人名为道师,前者才华横溢,天赋绝伦,是江湖上有名的才俊,后者虽然逊于前者,但生就一副好皮囊,被人称作“玉面剑仙”。
后来李公分别将二女嫁于两名弟子,李道虚娶大女儿李卿云,李道师娶二女儿李非烟,江湖中为了区分两位李夫人,又分别称作“大李夫人”和“小李夫人”,不过随着李卿云故去,如今这江湖上便只剩下一位李夫人了。说来也是巧合,当年的李非烟曾被称作“小李”,而如今的李玄都又被称作“小李”,两人之间竟是沿袭了这个称号,正是印证了两人如今都在同一条船上的关系。
李非烟道:“不知施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施宗曦道:“李夫人这话却是不对,我在晋阳府已有两年,而李夫人不过两月,以先来后到而论,应是我问李夫人才对。”
李非烟心中有些不屑,觉得这位被万象学宫吹上了天的儒门弟子有些名不副实,只会耍些嘴皮子上的功夫,不过她也不欲轻易与此人撕破面皮,还是说道:“我初到晋阳府时,施先生不问,此时便不好再问了。而这座城头,却是我先到,施先生后到,我来问施先生,没什么不对吧?”
施宗曦没有再去纠缠先来后到的问题,直言说道:“听闻大名鼎鼎的小李先生路过晋州,便想要一睹风采。”
李非烟轻哼一声:“我这位侄儿可不是最近成名,早在武德年间,他便已经在河朔之地扬名,被人称作‘紫府客’,施先生不会不知道吧?施先生早不去见识,晚不去见识,偏偏在这个时候见识,殊为可疑。”
施宗曦道:“李夫人这话却是露骨。”
李非烟讥讽道:“我是江湖人,守的是江湖规矩,可不是你们礼教规矩下养大的大家闺秀,没那么忌讳,也不想绕来绕去,有话就直说了。”
施宗曦轻笑问道:“如何可疑?”
李非烟道:“儒门中人甚少参与江湖事,对于江湖上的正邪之争也不过多插手,无论江湖上如何血流成河,始终是作壁上观。可庙堂不一样,儒门中人绝不容许江湖之人过多插手庙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帝京之变已是坏了一次规矩,那次有三位长生地仙参与其中,几位长生高人又是分别受人邀请,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你们儒门中人也是无可奈何。不过想来儒门中人不会允许再有第二次帝京之变,我说的可对?”
施宗曦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小李先生虽然是老李先生的弟子,但当年追随张相,也是半师半友,算是半个儒门中人。在帝京之变之后,小李先生立志要重回帝京,要让日月换新天,对于这件事,我们这些圣人弟子也很为难,毕竟小李先生只是半个儒门弟子,身上还有道墨二家的痕迹,管或不管都是错,以至于让三位大祭酒也生出了分歧。司空大祭酒支持小李先生,觉得他可以继承张相的衣钵,温大祭酒则认为小李先生会恢复墨家、兴盛道门,最终违背儒门的规矩,反对小李先生,至于宁大祭酒,还未真正做出选择。”
李非烟听到这些之后,心中自是吃惊,不过面上不显,道:“久闻施先生被誉为学宫的第四位大祭酒,不知施先生又是如何选择?”
施宗曦反问道:“李夫人知道学宫为什么设有三位大祭酒而不是四位、两位或者一位吗?”
李非烟摇头:“不知。”
施宗曦道:“道理很简单,如果只有一位大祭酒,难免会独断专行,将兴衰皆是系于一人贤与不贤之上,不可取。可如果是两位大祭酒,一旦产生分歧,便是互不相让,难有决断。至于四位大祭酒,则容易党同伐异,互相内耗。所以三位大祭酒再合适不过,三足鼎立,若有分歧,则少数的一人服从多数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