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马车在落雪中临近金陵府。随着马车临近,金陵府的城墙显得青黑高耸,因为马上就是年关的缘故,城门楼上竟是挂了两盏大红灯笼,早早点亮,很是喜庆。进到城中,街道两旁的树枝上也悬挂了许多小号灯笼,连接成线,在昏暗夜色中仿佛一条长龙,让人生出几分恍惚之感,似乎如今世道并非饿殍遍野的乱世,而是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
穿过长长街道,马车在一座府邸门前停下,此时已经是中门大开。
既然秦素代表秦家和李玄都而来,那么苏家自然要给足了颜面。
秦素下车之后,看了眼挂着“苏府”匾额的大开正门,“霭筠,秦素愧不敢当。”
苏云媗笑道:“有什么不敢当,倒是白绢能来,让我们苏家蓬荜生辉。”
“言重,言重。” 秦素又是客气一番,几人互相谦让之后,一起进了正门。
秦素问道:“苏老先生可在府上?我身为晚辈,自是要拜见一番。”
苏云媗道:“却是不巧,家父入冬以来,身子就有些不大爽利,最近去了园子修养,并不在府中,还望白绢见谅。”
秦素点了点头,心中已经大概明白了苏家的态度,支持苏云媗,却不好在明面上站队,只能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
来到正堂,几人都去了身上的大氅披风,由随从接了过去。此时的正堂中已有几人,也不是外人,都是熟识的,分别是玉清宁、苏云姣、周淑宁。
秦素见到周淑宁,不由微微一怔,不过周淑宁被李玄都几番告诫之后,没敢再对嫂子无礼,必恭必敬地全了礼数,让秦素倒是有些意外和惊喜。毕竟她也不想与小丫头闹得太僵,让李玄都在中间为难。
互相见礼之后,分而落座,先是说了些几句家常话,然后便来到了正题。
玉清宁不喜欢用盖碗,双手捧了一只没有杯盖和托盘的玉杯,轻轻吹动热茶的袅袅白气,低垂着眼帘,道:“颜真人的事情,诸位都已知晓,在座的没有外人,我也就不说那些场面话了,平心而论,实是寒了人心。”
苏云媗轻叹一声:“大天师曾经给家师和玄机来信,详细说明经过事由,说到底,大天师也是身不由己。”
苏云姣轻哼一声:“什么身不由己,难道正一宗中还有人能大过大天师不成,不过是看着姐夫受了重伤,这才……”
不等苏云姣把话说完,苏云媗已是面色一肃,沉声打断道:“云姣,不许胡说。”
苏云姣摄于姐姐多年积威所致,不敢顶嘴,却也不甚服气,小声嘀咕道:“我哪里胡说了。”
这段日子以来,周淑宁与苏云姣已经熟识,周淑宁虽然是个温婉性子,但也喜欢苏云姣的直率性子,脾气相投,听得苏云姣此言,连连点头。她遭逢大变,父母惨死,也没见到哪个阁老站出来给自己父亲主持公道,个个高高挂起,可见世态炎凉,她便对于这些大人物怀有很深的成见,大天师张静修自然也在大人物的范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