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广场虽然广阔,但因为位于太平宫前的缘故,也不是随意什么人都可以来此,李玄都将脚印留在此处,倒也不怕被人偷学。
李玄都朗声道:“自今日起,凡本宗弟子,皆可在早晚两课时来此观摩。”
广场上先是一静,然后就听众太平宗弟子齐声道:“谢宗主!”
江湖中人,未必人人都是武痴,但少有人不喜欢武学功法的,不亚于金银财宝和功名利禄,李玄都今日传下诸多功法,虽然有邀买人心之嫌,但有宗主的大义名分,众太平宗弟子也是心安理得,没有太多抗拒。
李玄都走向自己的座椅,刚刚落座,方缘便从椅上起身,先是朝李玄都合十一礼,然后说道:“方才李宗主与秦宗主相斗,令贫僧大开眼界,若是贫僧没看错的话,方才李宗主用了‘漏尽通’,而且李宗主还说秦宗主习得了‘宿命通’,敢问李宗主,此事可是当真?”
李玄都淡淡一笑,“正是。”
方缘脸色一沉,道:“李宗主习得了‘坐忘禅功’,从中悟出了‘漏尽通’,是李宗主的缘法,可李宗主不应再将此法传给旁人。”
还未等李玄都开口,沈元斋已然说道:“大师此言差矣,正所谓夫妻本一体,李宗主和秦宗主又有什么区别,难道夫妻之间还要讲什么门户之见吗?”
这倒不是沈元斋信口胡诌,天下之间,无疑是血脉最亲,除了无私圣人之外,绝大多数人无论何宗何派出身,一身所学少不得要传授给子女,血亲之间自然不会讲究门户之见,既然子女学得,那么孩子娘亲同样学得,若是真要存了偷学之念,子女还会对自己的生身之母隐瞒吗?
方缘道:“秦宗主身份特殊,她还是忘情宗宗主,与补天宗也大有渊源,却是不能一概而论,”
沈元斋还要反驳,却被李玄都抬手制止,李玄都道:“‘坐忘禅功’讲究缘法,用你们佛门的话来说,就是慧根,有慧根之人,一学就会,没有慧根之人,无论如何也修炼不成。大师不外乎就是担心此法流传出去,可大师却是忘了,能修炼此法之人少之又少,正如太上道祖三千言,流传世间千百年,人人可观可读,能从其中悟出大道的又有几人?”
方缘为之哑然。
李玄都话锋一转,“不过此事终究是我理亏,所以我才主动提起此事,既然我从静禅宗中学了‘坐忘禅功’,那我还给静禅宗一门功法就是。”
有个说法叫作“爱惜羽毛”,李玄都身为一宗之主,声名鼎盛,得道多助,可代价就是李玄都行事要有所顾忌,维护珍惜自己的名声,再也不能肆意行事。所以在处置静禅宗一事上,李玄都不能以强凌弱,给人留下话柄。
方缘闻言不由为之一愣,虽然他没有亲眼见到李玄都胜过张静沉,但方才的讲经演武,已经说明李玄都的确是功参造化的一代宗师,他的功法未必就比“坐忘禅功”差了。
就在方缘犹豫不定的时候,在他身旁的一名年轻僧人起身朝李玄都合十行礼,说道:“静禅宗有七十二门绝学,包罗万象,李宗主的功法再好也是李宗主的功法,与静禅宗没什么关系,李宗主的好意,静禅宗心领了。”
此言一出,众多太平宗弟子纷纷色变,若非有众多长老在场,早有人开口怒斥。
李玄都却是脸色不变,问道:“还未请教这位法师法号?”
年轻僧人双掌合十道:“小僧法号圆觉。”
李玄都笑了笑,“你不要我的功法,那你想要如何?难道要我废去已经练成的‘坐忘禅功’?”
此言一出,太平宗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圆觉的身上,若是他敢开口应下,那么他们立时就要翻脸,此时一众太平宗弟子已然将李玄都视为自家之人,自然要一致对外。
圆觉摇头道:“不敢,方才李宗主已经说了,能否练成‘坐忘禅功’皆因缘法。李宗主和秦宗主都是与我佛有缘之人,我们如何敢怪罪?”
李玄都微微惊讶,不由对这位年轻僧人高看一眼,他本打算一次了结此事,从此互不相欠,可这个年轻僧人却是想要借着此事交好李玄都,让李玄都欠一个人情,要知道人情账最难还,对于百废待兴的静禅宗来说,复宗之事还要仰仗太平宗和其他正道各宗,李玄都的人情显然比一部死物功法更有用。而圆觉说话的时候,方缘也没有阻拦的意图,看来此人就是静禅宗的下一代的领袖人物。
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方缘也想明白了圆觉的用意,连连点头,“圆觉师侄所言极是。”
李玄都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纠缠,道:“也罢,是我欠静禅宗一个人情,日后若是有求于我,我自当尽心竭力。”
圆觉不再多言,又一次对李玄都合十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