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媗听完之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这些年不在家中,竟不知道家中规矩已经败坏至此。”
苏云媚先是一怔,然后立刻跪下,不敢为自己辩驳半句。
虽然苏云媗已经嫁人,但苏家上下可没人敢把她视为泼出去的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云媗虽然是女子之身,但在苏家中的地位不是大小姐,而是大公子。随着老家主苏言年纪日增,许多事情都是苏云媗出面打理,对于许多苏家子弟来说,苏云媗是真真切切掌握了他们的生杀大权,不得不怕。
苏云媗吩咐道:“把这一死一伤的二人送到苏家去,然后老实待着,不要乱走。”
苏云媚赶忙起身,招呼自己的同伴,抬尸体的抬尸体,架人的架人,豪横而来,狼狈而去。
待到苏云媚离开之后,苏云媗才缓和了神情,向李玄都和秦素行礼赔罪道:“听闻紫府和白绢到了金陵府,还未登门拜会,不曾想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云媗的不是,还望紫府和白绢见谅。也请紫府和白绢放心,云媗定不会轻饶一干人等。”
李玄都朝秦素用了个眼色,秦素开口道:“苏姐姐误会了,今日之事,过错不在苏家,而是有人暗中谋划,想要离间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更多还是冲着紫府来的。”
苏云媗看了眼已经夷为平地的胭脂铺,“这是慈航宗的产业,那人是谁?”
秦素摇了摇头,“我和紫府正在说此事呢,也是没有头绪。只知道那人装作这间胭脂铺的掌柜,其本来身份一概不知,至于那位掌柜,多半已经遭遇不测。”
苏云媗沉默了片刻,说道:“在这个时候,想要挑拨紫府和我们苏家的关系,恐怕不仅仅是冲着紫府来的,还是冲着整个议和来的。而且仅凭这点冲突,还不至于让苏家和紫府反目成仇,所以这类事件绝非孤例,暗中之人肯定还有其他谋划。”
李玄都道:“这一点,霭筠不必太过担心。”
苏云媗微微一怔,问道:“紫府何出此言?”
李玄都道:“拯救万民苍生也好,逐鹿天下成就霸业也罢,所凭借的从来都不是阴谋,而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所谓权谋,一个大的方向,想好第一步怎么走,然后一路见招拆招就是,因为没有人能把所有的意外都预料到,更没有人能把每一步都想好了。设计一个阴谋,层层叠加,还要恰到好处,每一步都按照计划进行,不能出半分偏差,这怎么可能做到?就拿金帐来说,国师、宋政、地师、圣君,各自在暗中谋划许多,可到头来谁也没能彻底实现自己的谋划,都被各种意外打乱,最终变成了如今的形势。”
秦素道:“照你的说法,阴谋就全然无用了。”
李玄都道:“当然不是。真正的阴谋,一定要讲究快和狠,过程要短,涉及的人要少,出手要快,最忌讳伏脉千里。我看此人的谋划,简直是漏洞百出。第一,为了保密也是为了控制苏冠,先是抽取苏冠的一魂,然后告诉苏冠我和白绢今日会路过此地,我不知道此人如何得知我的行踪,如果我和白绢临时有事改变了行程,岂不是谋划落空?苏冠被抽取一魂的事情无法长久保密,如果不慎惊动了苏家之人,这个谋划是不是就暴露了?苏家人因此提升警惕,他的许多后续谋划说不定也要受到牵连。第二,他希望通过苏冠引出苏家之人,如果苏云媚在来此的路上因为其他事情耽搁了片刻,苏冠不敢阻拦我和白绢,这件谋划也就落空了,他如何保证苏云媚恰到好处地赶到此地?不过是碰运气罢了,寄希望于苏云媚一行人不会遇到半点意外。还有,苏云媚也只是一个引子,此人希望通过苏云媚把整个苏家拉下水,可来人偏偏是云姣,误会也就顺利解开了,这一点恰恰证明了这个谋划漏洞百出,不足为虑。真正精通此道的还是地师,就拿奇袭大真人府一事来说,从地师开始谋划到真正出手,不到月余时间,也不曾将此事泄漏给外人分毫,以至于我们在事前竟一无所知,可就算如此,地师的谋划也未尽全功,只是掳走了沈大先生,却没能打开镇魔井,可见阴谋小道可以为用,却不能真正成事。”
苏云媗轻声问道:“紫府的意思是?”
李玄都放低了声音,“我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些蹩脚阴谋,而是幕后之人的一身修为,怎么凭空冒出来这样一个人物,不合常理,难道是儒门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