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策默然。
钱一锦就是钱锦儿。
钱锦儿当年与慕容画、苏怜蓉并列齐名,不过身份最为显赫。当初钱锦儿上京,本就是身负家族使命,要为家族与许多达官显贵互通有无、联络交际,钱家之所以会让一位女子抛头露面,是因为当时的钱家要从诸多贵妇身上入手,故而钱锦儿的名声并非是从一众权贵男子那边兴起,而是在那些身在深宅大院中的贵妇人们口中流传,就连当时还是皇后的谢雉都与钱锦儿有着不俗的交情。钱锦完成家族使命之后,返回江南钱家,与荆楚总督关系匪浅,而这位荆楚总督便是如今的内阁首辅赵良庚。
庙堂不是江湖,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平钱庄不好动,钱家同样不好动。柳逸他们怕担干系,可身为太后的谢雉同样有所顾忌,太后摄政本就名分不正,儒门正想着怎么把她赶下台去,若是贸然动了太平钱庄和钱家,岂不是授人以柄?自然也不肯担责任。
李元婴长叹一声,“人家那边齐心协力,我们这边却还要防备自己人,瞻前顾后,刚想要动作,立时就有被七八只手拉住,焉能取胜?”
一时间,青鸾卫都督府的大堂中陷入沉默之中。
最后还是柳逸打破了沉默,“查清那个何云的底细了吗?”
“查清了。”丁策回答道,“何云应该是个假名,在帝京开了两家铺子,平日里都是通过太平钱庄走账,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不过就在前些日子,何云出城去了一趟钱家别院,见了一个人。”
“谁?”丁策立刻问道。
丁策轻声道:“此人身份有些特殊,不仅是太平钱庄的东家,而且还出身宗室,是栖霞县主徐婉。”
“栖霞县主?”柳逸一怔,“栖霞、栖霞……是齐州栖霞县。”
“正是。”丁策道:“这位栖霞县主是齐王的侄女,就是……那位齐王。”
柳逸沉默了,觉得有些头疼。
李元婴也沉默了。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刚刚说了太平钱庄的众多小东家,便牵扯进一位小东家,还是宗室。
过了片刻,柳逸问道:“何云去见这位栖霞县主做什么?”
丁策回答道:“是太平钱庄的账目出了问题,涉及到一家皇商,这位栖霞县主是来查账的,而那家皇商背后也牵涉到了宗室……”
柳逸示意丁策不要再说了,这里头的烂账,别说一位司礼监首席秉笔,便是先帝来了,也不好处置。
李元婴问道:“既然是查账,何云为什么要去见这位栖霞县主?”
丁策道:“何云只见了栖霞县主一次,此后便再无来往,可能是何云主动攀附,想要从栖霞县主那里打探消息。还有可能就是……栖霞县主也是乱党。”
李元婴不置可否,“齐王一脉,会不会与李玄都有关系?”
柳逸摇头道:“不会,齐王……地师生性凉薄,与齐王一脉的关系极差,虽然李玄都得了地师传承,但对于齐王一脉的宗室来说,是完全不相干的。”
李元婴知道柳逸与藏老人交好,与阴阳宗也有联系,既然他如此说了,那么多半不会有错,点了点头,说道:“虽说李玄都是太平宗的宗主,但他根基尚浅,未必能完全掌控太平钱庄,而且太平钱庄牵扯太广,不能说与太平钱庄有关之人就一定是乱党。不过这位栖霞县主也的确可疑,还是先派人监视为好。”
丁策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位栖霞县主与玄真大长公主交好,与慕容夫人也有交情,若是让玄真大长公主知道了此事,只怕是……”
柳逸脸上的表情一僵,“此事当真吗?”
“当真。”丁策轻声道:“这位栖霞县主好女风,慕容夫人将梧桐楼的花魁魏清雨送给了她,她还与杨公公的侄子杨天俸、蜀王起过冲突,也都是因为风月之事,最后是玄真大长公主出面摆平了此事。”
柳逸伸手按了下太阳穴,“慕容画,次辅大人梅盛林的夫人;玄真大长公主,宗人府右宗正……她们总不会是乱党,如果她们也是乱党,那么朝廷上下还有谁不是乱党?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实在太多了,继续查下去,只怕是……”
丁策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对了,这位栖霞县主是位高手,有天人境的修为,与储供奉在伯仲之间,比不得纳兰供奉。”
李元婴轻声道:“天人无量境么?我倒要亲自会一会这位栖霞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