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陆雁冰便带着张白昼去了胭脂长街的所在,同时还向张白昼如数家珍地一一介绍,哪家的姑娘更贪财,哪家的姑娘更擅长唱曲,哪家的姑娘棋艺最高,俨然是此中老手,让张白昼有些恍惚,这位五先生果真是女子吗?不是假扮成女子的男子?而且五先生与四先生师出同门,这其中的差别威势是太大了些,难道这就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如今天还大亮,姑娘们还未起床,自然是不营业接客的,不过陆雁冰也不在乎,这一等行院里头有的是地方,占地极广,当初她在青鸾卫都督府中当差,便在此地包下了个院子,如今还没到期,正好可以去那里歇一歇。
陆雁冰并不喜欢梧桐楼,她落脚的这处地方名为满春院。
过去因为张肃卿家教甚严,张白昼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在一名缠着绿头巾龟奴的带领下,张白昼穿廊过堂,七曲八折后,来到了陆雁冰落脚的院子。
刚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四季常青的竹林,清幽之气扑面而来,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烟花之气,倒更像是某位名士的别院偏居。
张白昼暗暗咋舌,这哪里还是烟花场所,自己真是孤陋寡闻了。
的确是张白昼孤陋寡闻了,帝京城中的权贵,身边不缺各色的男男女女,不会整日沉溺于男女之事,总要有些其他的爱好,所以这些行院都很是风雅,最是忌讳喧闹。而且这些行院不是一味玩乐的场所,也是交际的场所,许多人应酬都会选在这等地方。
到了陆雁冰这等地位的人,没有个属于自己的院子,才是怪事。所以在很多人看来,李玄都、张肃卿这类人都是天大的怪人,与他们格格不入的怪人。
来到一座暖阁之中,这里摆放着一只琉璃大缸,里面养着几尾鲜红的锦鲤,陆雁冰坐在旁边的躺椅上,随意撒了一把鱼食,一名管事束手侍立在陆雁冰身旁。
管事都认得陆雁冰,仍旧是遵循了以前的旧称呼:“陆大人,天色还早,您看?”
行院中的作息与正常人不同,天黑才是一天的开始,天亮则是一天的结束,此时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陆雁冰想了想,问道:“今晚有什么说法?”
管事回答道:“说来也是巧了,今晚有师姑娘的献艺。”
“师姑娘?!”陆雁冰一怔。
“正是。”管事笑道,“师姑娘露面一回,十分不易,早已经传遍了帝京城,所以好些公子都要过来,有杨公子、柳公子、赵公子,据说蜀王、唐王两位殿下也会过来。”
陆雁冰吃了一惊,说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没想到竟然能赶上这等好事。”
管事试探问道:“那么陆大人您是……”
陆雁冰直接说道:“给我准备两个位置。别给我叫苦,我知道你们手里肯定还有预先备下的几个位置,就是为了应付我这种不速之客。放心,银子半点也不会少了你们的。”
“是。”管事脸上顿时有了笑意,这额外预留出来以备不测的位置,自然要比正常位置贵一些,还是这种熟客的生意做起来简单舒心,半句废话也不用。
陆雁冰挥了挥手,示意管事可以下去了。
待到管事退下之后,陆雁冰望向张白昼,笑道:“好小子,运气不错,第一次来就刚好遇到了大场面。”
张白昼问道:“这位师姑娘是谁?”
陆雁冰反问道:“知道什么是花魁吗?”
“她是花魁?”张白昼明白过来。
陆雁冰道:“老掉牙的故事了,她本是宦门之后,父亲因罪死在狱中,她流落街道。后来被行院中的人看中,将她收养,然后教她琴棋书画、歌舞侍人。师姑娘以歌喉见长,被誉为袁飞雪之后的第一人,甚至不逊于袁飞雪。她最擅长小唱长短句,在帝京各大行院中独领风骚。许多儒门之人都与她有交情,为她鼓吹造势,甚至还包括一位书院山主,所以她的名声很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张白昼道:“说到底还是个……”
“话不能这么说。”陆雁冰打断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位师姑娘差不多可以名留史册了。正史上不去,野史还是没问题的。你想要见她一面,可不是有钱就行,还要讲究一点缘分,所以我说你小子的运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