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雁冰应声而去。
不多时后,三名女子一同走进了李玄都的书房,除了陆雁冰和上官莞之外,还有一个身着斗篷、头戴连体兜帽的女子。
女子褪下头上的兜帽,露出真容,正是慕容画。
慕容画行了个万福礼:“见过清平先生。”
“慕容大家,久仰了。”李玄都拱手还了一礼,然后伸手示意三人请坐。
待到李玄都在书案后坐下了,三名女子才分而落座。
李玄都道:“既然慕容大家肯来见我,那么应是答应我的提议了。”
“不敢当大家之称。”慕容画先是谦逊了一句,“上官妹妹已经与妾身详说了,承蒙清平先生抬举,妾身受宠若惊,不敢不识抬举。”
李玄都笑了笑:“从白宗主那里论起,我当称呼一声师姐,慕容师姐言重了,谈不上‘抬举’二字,而是请慕容师姐相助于我,若是慕容师姐不愿,我也不会强求。所以我还是要再当面问慕容师姐一句,是否愿意成为太平客栈的地部副手?”
慕容画没有犹豫,轻声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李玄都笑了笑,说道:“慕容师姐久居帝京,应对帝京情势极为了解,难得慕容师姐来一趟,不如给我们说一说儒门与天家皇室的关系,如何?”
慕容画也不推辞:“我也是耳闻居多,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指正。”
上官莞笑道:“姐姐就不要谦逊了。”
慕容画清了下嗓子,说道:“儒门对于皇室渗透极深,过去多年以来,儒门并不直接出面,而是通过明面上的文官和许多暗中手段来制约皇室。太祖、太宗朝时还好,依附于皇室的勋贵势大,可以与文官平分秋色。从仁宗、宣宗开始,文官逐渐压制武官勋贵。到了宪宗、孝宗、武宗三朝,文官势力达到顶点,除宪宗外,孝宗和武宗之死,都与儒门脱不开干系。比如当时的太医院院判,在他手中接连医治死了两代帝王,可他竟然能全身而退,吏部尚书与他不和,是反而是号称天官的吏部尚书丢官去职,除了儒门,谁还有如此势力手段?甚至我怀疑此人就是早年的儒门隐士之一,如今的七隐士都是他的晚辈了。”
“当然,我并无确切据,也许要被人说唯阴谋而论,此诚不可取。可要说宫闱无阴谋,官场无诡计,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慕容画顿了一下,“世宗皇帝是外藩入继大统,并非生在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乃地师之兄,才智不在地师之下。可就算是世宗皇帝,也要受制于儒门之手。”
“世宗之师,也是其谋主,为世宗登位掌权立有大功,世宗将其从王府长史擢升为阁老兼礼部尚书,不过四个月时间就暴病身亡。”
“世宗十四岁登基,十余年无子,只得寻求道门之人相助,服用道门丹药,方才在二十六岁有了第一个儿子。若是世宗不曾寻求道门相助,岂不是步了武宗皇帝无子继位之后尘?可就算如此,长子、次子也先后身亡。世宗膝下有八子五女,待到世宗甲子岁数身故,只剩下一子一女,也就是日后的穆宗皇帝和现在的玄真大长公主,其余十一人全部身死。哪怕是寻常百姓家中,也不至于子女夭折如此之多。”
“世宗曾遭遇宫变刺杀,险些丧命,世宗垂死之际,众人皆托辞畏罪而不出手,欲要坐视世宗身死,幸有一许姓道门真人冒死相救,方能转危为安。就在数月之后,这位道门真人暴毙身亡,死因却是惊吓而死。”
“至于如宫殿起火落水之事,更是数不胜数。”
“如此种种,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次次如此,还是巧合吗?”
慕容画道:“由此可见,儒门对于朝廷掌控之深。不过皇帝们也多有反击,从青鸾卫都督府到内廷宦官,再到引道门为外援,尤其是武宗、世宗两代帝王,算是与儒门互有胜负,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儒门,而道门各宗也因此得以参与朝政,这才有了天宝二年时太后密诏请各宗进京之事。”
说到这里,慕容画望向李玄都:“如今儒门势力大不如从前,不能再藏于幕后,不得不亲自下场,而太后背靠大剑仙,他们也不好轻动,所以才同意与清平先生联手,他们是想要把清平先生当枪使,让清平先生去对付大剑仙,最好是清平先生与大剑仙两败俱伤,都无力干涉朝局,小皇帝就又是他们手中的皮影了。”
书房中陷入沉默。
过了片刻,李玄都说道:“慕容师姐所言甚是,与儒门联手,的确是与虎谋皮,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