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阴阳逆转,白日化作黑夜,大堂内自然昏暗无比,闻听首辅大人此言,有小吏点燃了大堂两侧的红烛,将大堂照得通明透亮。
赵良庚环顾四周,这才说道:“诸位也许有些已经知道了,也许有些还不知道,唐王接管了五城兵马司的兵权,下令封闭九门。”
尽管一早就有风闻,后党者犹心存疑虑,帝党者则心存侥幸,现在听到赵良庚当堂宣示,不啻天风浩荡,惊雷乍响。
后党中人兴奋起来,帝党中人则脸色凝重。
赵良庚是后党中人,却又身份特殊,他有自己的班底,也可以自成一派。
于是所有人都望向赵良庚,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赵良庚继续说道:“我身为内阁首辅,事前并不知此事,应是唐王擅自行事。”
话音方落,户部尚书开口了:“且不说首辅大人此言真假,就算是真的,首辅大人不知,不意味着别人不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唐王如此行事,也未可知。”
赵良庚淡淡道:“不知这个‘有人’是何人?不妨明言。”
户部尚书也是被杨天俸等一伙后党子弟攻击之人,此时怒气盈胸,无处发泄,立时针锋相对道:“首辅大人不应问我,应该去问唐王。”
赵良庚道:“阁下说的话,却让我去问唐王,到底是何道理?”
两人言语交锋,跟随两人而来的官员们也各自怒目相视。
众多官员中不乏红袍大员,却也有许多紫袍的官员,这些人官职不高,也更为年轻,算是正当壮年,此时已经酝酿了怒气,突然之间,有人喝道:“你们后党的唐王接管了兵马指挥司衙门,可文侍郎却迟迟不见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莫不是被你们给害了!”
“给忠良报仇!”立时有人呼应。
“给文侍郎报仇!”
“打死这伙后党之人。”
一时间帝党中人群情激愤。
站在最前方的一名紫袍官员二话不说,朝着对面之人一巴掌扇了过去,把他的纱帽打飞出去好远,脸上更是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掌印。那人勃然大怒,立刻还以颜色,一记窝心腿踹在对手的胸口上。
旁边之人见自己人吃亏,立刻扑了上去,对方那边也不甘示弱。
顷刻之间,众多官员已经打成一团,只剩下几位身着红色官袍的重臣一动不动,只是冷眼旁观。
这官员斗殴和廷杖也算是大魏朝廷的传统了,休说是当着内阁首辅的面,便是当着皇帝的面,也曾大打出手,甚至曾当着皇帝的面把一位青鸾卫都督生生打死。
若是哪个官员,曾经骂过皇帝,当朝打过人,挨过廷杖,又被关过昭狱,那便是天下清流之楷模,这份履历比什么进士出身还要光鲜。
便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请问诸位大人,聚集在这里做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还不是正月十六吧,难道诸位大人已经如此迫不及待想要看自己的考评了?”
话音落下,就见一人走进大堂,正是内阁次辅梅盛林。
赵良庚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梅盛林。
众所周知,梅盛林是一棵墙头草,换而言之,从这棵墙头草身上很容易看出风向如何。
梅盛林双手托举着一只金色卷轴,沉声道:“有旨意。”
原本在大打出手的众多官员闻听此言,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望向梅盛林,不由愣住。
梅盛林环顾四周,加重了语气:“众官员接旨。”
原本愣神的众官员纷纷跪倒在地,也有还沉浸在方才斗殴余韵中之人,怔怔站着,被旁边同僚好友拉了几下,回过神来,慌忙跪倒在地。
最后才是包括内阁首辅赵良庚和几位尚书在内的朝廷重臣,缓缓跪下。
梅盛林展开手中圣旨,朗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唐王徐载诩,假传旨意,夺取五城兵马司兵权,封闭九门,其居心实不可问,谋逆之举,莫此为甚,众目共睹,天地可鉴。”
读到这里,梅盛林有意无意地顿了一下,观察众人反应,然后才接着读道:“着即革去徐载诩一切爵位、职务,令内阁首辅赵良庚暂掌五城兵马司、青鸾卫都督府,缉拿逆贼徐载诩。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