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场变故,让宁忆的人生轨迹就此发生巨大变化,功名没有了,仕途没有了,有家难回不说,就连儒门弟子都不算了。十年的起起伏伏,竟然成了道门中人。也许是福祸相依的缘故,宁忆在道门中的位置也是不断水涨船高,从牝女宗的大客卿到太平宗的大客卿,随着李玄都有望登顶道门大掌教之位,宁忆作为李玄都的倚重之人,地位已然不逊于一宗之主,足以与山主、大祭酒平起平坐。
至于上官莞,柳凤磐并不是十分熟悉,只是隐约听说过此人,原本是地师的弟子,在地师飞升之后,李玄都继承了地师的道统,上官莞也随之为李玄都效力,只是不经常露面。此女与宁忆就好像一阴一阳,宁忆站在明面上,她便身处暗中,不知为何这次为何会公开现身。
就在此时,上官莞察觉到了柳凤磐的目光注视,转头望来。
柳凤磐刚一接触上官莞的视线,便生出心惊肉跳之感,背后发寒,赶忙移开视线。
平心而论,上官莞容貌不差,只是修炼的功法阴阳失衡,阴气过重,而她本就是偏阴的女子之身,使得她整个人的气态十分阴郁,再加上肤色雪白,的确不似人间之活人,倒像是幽冥阴司之阴神。
上官莞收回视线,望向戏台。
此时一折戏已经渐至尾声,忽然又有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今日梧桐楼高朋满座,自然守备森严,来人能畅通无阻地进来,便是极大的蹊跷。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来人,不算是生面孔,在座的大多数人都认识,只是不明白这位不请自来的用意是什么。
柳凤磐也注意到了来人,脸色微变,端着酒杯的右手一颤,险些将手中酒杯掉落在地,可就算如此,还是洒出好些酒水,湿了手指。
作为本地的主人的梅盛林示意戏班暂且退下,正要说话,就听身旁的夫人慕容画已经提前一步开口道:“不知五先生莅临梧桐楼,有何贵干?”
来人正是陆雁冰,她来做什么,慕容画当然是明知故问,这就像一唱一和,得有个从旁搭话接茬的,才能说下去。
陆雁冰环顾四周,说道:“今日贵客满堂,都是享有盛名的名士公卿,小女子今日前来,是有冤情要伸。”
左都御史霍四时说道:“五先生要伸冤,可以写好状纸,递到都察院去。这里不是衙门,不是伸冤的地方。”
陆雁冰摇头道:“都察院伸张不了的我的冤情。”
霍四时脸色一沉,问道:“到底是什么冤情?”
从陆雁冰现身的那一刻起,柳凤磐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缓缓下沉,此时听陆雁冰提到“冤情”二字,更是紧张到了极点。
陆雁冰答非所问道:“在座的诸位,也许有些已经听说,也许有些还没有听说,前几天就有人去都察院伸冤,结果都察院把责任推给了刑部,最后使得那妇人一头撞死在了刑部大门前。诸位说,这样的都察院还能让人相信吗?”
霍四时脸色难看,有心开口大声斥责,又忌惮陆雁冰的身份,换成其他一个无知妇人,他早就让人叉出去了,哪里会说这些废话。
便在这时,黄石元开口了:“冰雁,你说都察院伸张不了你的冤情,那你打算让谁来给你伸冤?是皇帝陛下?还是清平先生?”
李道虚与黄石元算是多年的交情,陆雁冰对待黄石元便没有那么放肆,微微欠身,说道:“大祭酒问的是,我今日前来,便是请诸公明辨是非,为民做主。”
“好一个为民做主。”齐佛言略带玩笑道,“你这顶帽子太大,只怕我们担当不起。”
“担当得起。”陆雁冰笑眯眯道,“亚圣云:‘民贵君轻,社稷次之。’俗语有云:‘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为民做主之事,诸公推脱不得。”
黄石元和齐佛言对视一眼,心知这是被架住了,任谁也不能当面反驳亚圣的话语,不管官员心里是怎么想的,嘴上一定是百姓放在第一位的。
黄石元道:“那好,你到底有什么冤情,赶紧道来。”
“多谢大祭酒。”陆雁冰又向门外道,“你们进来吧,有什么冤情,向诸位老先生如实道来。”
话音落下,胡方和胡圆兄妹二人在宋竹和柳玉霜的陪同下,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