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低声问道:“你说李家没有清算张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莲花犹豫了一下,随即笑道:“也罢,看在你救我脱困的份上,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
“没有错,我的确所谓的叛贼首领,也是一个清微宗弟子。”
“山下石壁上的两路剑痕,正是我和李秋庭相斗时留下的,最终还是我更胜一筹,至于我们二人为何以此种方式相斗,是因为当时李秋庭拿住了我的妻子,以此为要挟,我不得不与他赌斗一场。如果我赢了,他便放人,如果我输了,便乖乖束手就缚。”
“当然,我和李秋庭算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打算履行约定,我输了,我不会束手待毙,他输了,他也没有放人。于是一场乱战就此展开,从山下打到山上,又打到了这水晶宫中,双方都是死伤惨重,最终在外面的大殿中一场大战,双方几乎同归于尽,我的属下,我的兄弟,我的妻子,都死在其中。不过李秋庭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带来的清微宗精锐只剩下这殿中的十二人,他们十三人追我到此地,李秋庭自以为胜券在握,心生大意,不过李秋庭没有料到我在暗中练成了‘蚀日大法’,一个不慎被我汲取修为,得以转败为胜。”
“李秋庭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引爆手中的龙珠,拼着他们十三人当场身死,也要将我冰封于此。”
李玄都听完张莲花的话,有些明白为何当年宋政想要通过“蚀日大法”去暗算李道虚,原来是有先例在前,嘴上说道:“好深的心机,看着自己的属下、妻儿死在面前,也不肯用出‘蚀日大法’,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张莲花没有太多悲戚之情,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若忍不住,结果就是变成大殿中的众多尸骨之一,与我的属下、妻子没什么区别,甚至会更凄惨,头颅会被割下带走,传首各岛,也就没有后来的转败为胜,以及今日的柳暗花明。”
李玄都倒是听说过传首各岛的说法,只是在李道虚掌权之后,就彻底废黜了这个刑罚,李道虚重法重刑,但不喜欢各种过于残忍的刑罚,因为这些刑罚太过符合东海怪人的形象,震慑自己人不假,也震慑外人,不利于清微宗走出东海,更不利于清微宗成为道门领袖,所以李道虚为了改变清微宗的面貌形象,把各种花样繁多的死法给废去大半。
比如过去的清微宗有一种刑罚名叫“天刑”,就是把人废去修为,然后钉在临海的岛屿悬崖上,任由海鸟啄食,生不如死,这个刑罚便被李道虚废去。如今的清微宗是刑罚繁多,层层递进,却没有诸如凌迟等酷刑,真有罪大恶极之人,非要以重刑震慑旁人不可,通常用“三分绝剑”作为替代,最起码从外在看来,不会太过血腥,不会“有碍观瞻”。
张莲花时代的清微宗与李道虚治下的清微宗相比,就像原版“北斗三十六剑诀”和经过李道虚改良后的“北斗三十六剑诀”,差别很大,几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宗门。如果不出意外,清微宗会在李道虚、李玄都师徒两代人的手中真正走向鼎盛,而原本的清微宗只能偏居东海一隅。
李玄都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当初你为什么要叛出清微宗?”
张莲花先是沉默,然后笑了起来:“是我背叛了清微宗?还是清微宗背叛了我?”
“清微宗立宗一千余年,宗主有半数以上出自李家,可还有人记得张家才是太平道之主?”
“当年太平道占据半壁天下的时候,李家在哪里?凭什么世人都说清微宗是李家的清微宗?”
“我要做的不过是拨乱反正,让清微宗物归原主。”
“这清微宗的宗主之位本该就是属于我的。”
李玄都忽然说道:“清微宗不是一个物件,只要是清微宗弟子,只要能力足够,都有成为宗主的资格。就如天下,从不该是一家一姓的天下。”
张莲花猛地望向李玄都,终于是察觉到几分不对。
李玄都看着张莲花,说道:“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张家人,名叫张禄旭,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张莲花渐渐收敛了笑容,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还不死?你应该气竭身而死才对。”
“你是怎么知道张禄旭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口中说的李道虚,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