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接任了李家的族长,而天宝帝也终于得以亲政,虽然宗室有宗人府,但皇帝之尊才是事实上的族长。
亲政之后的天宝帝满腔雄心壮志,欲要一展宏图,想要像众多青史留名的帝王那般有所作为,而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辽东。
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西北与帝京之间相隔了中州、晋州,可辽东距离直隶实在是太近了,仅仅是一关之隔,如果辽东兴兵南下,转眼间便可兵临帝京城下,于情于理,天宝帝都不能熟视无睹。
为此,天宝帝几次邀请儒门的重臣、大祭酒、山主、隐士进宫探讨此事,众人的答案各有不同,不过最合天宝帝心意的还是白鹿先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宝帝是真正将白鹿先生当作帝师看待的。
今日,天宝帝再次在书房召见白鹿先生,向白鹿先生请教辽东之事。
白鹿先生刚刚走进书房,就听天宝帝吩咐道:“赐座。”
一名宦官端着一个约一尺半高、一尺见方、上面镂空着花纹的绣墩走了进来,摆在白鹿先生的身后。
天宝帝与白鹿先生相处时的态度总是十分温和,甚至还透出几分弟子对待老师的尊敬。
“先生请坐。”天宝帝没有起身,十分随意地说道。
“谢陛下。”白鹿先生没有推辞,直接坐在绣墩上。这绣墩镂空,里面放置有小型火盆,以小料檀木为炭,烧得通红,坐在绣墩上面便不会生出寒意。虽说白鹿先生早已是寒暑不侵,但对于天宝帝的心意还是十分领情的。
天宝帝坐在书案后,放下手中的书卷,说道:“最近几天,朕……我看了许多关于辽东的奏疏,有些是先帝批复的,有些是张肃卿代为批复的,还有些是母后批复的,这些奏疏引申出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从武德元年到马上就要到来的天宝九载,这二十年的时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大魏在辽东的多年经营最终给秦清做了嫁衣?辽东怎么就成了大魏的心腹大患?”
白鹿先生回答道:“这个问题并非三言两语便可以解释清楚,但是作为当今朝廷所面对的最大难题,又不能不解释,所以老朽只能尽其所能,为陛下尽量够做一个详细概括。”
天宝帝微微点头:“愿闻其详。”
白鹿先生略微沉吟后,说道:“其实辽东发展到今日这般地步,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可以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从明雍四十年到武德元年,这个阶段包括了几次大的战事,陛下已经从几位大祭酒和山主的口中知道经过,我便不再复述,只谈谈这几次大战的后果。这几次大战的主角并非是今日的辽东铁骑,也不是秦家,而是我们大魏的辽东边军和金帐汗国的铁骑,此战的结果就是辽东边军的几位总兵相继战死,边军损失甚大,几乎不成建制,以至于朝廷不得不征收辽饷,用以重建辽东边军。”
“在这个时候,辽东边军还是心向朝廷,大部分领军将领都是誓死不降的忠勇之辈,战败的根本原因在于两代帝王的交替导致朝局剧烈变化,老于兵事的原辽东总督卢光弼下台,换上了纯粹文人出身又不知兵的新任辽东总督袁南海,战略上的大意和失误,直接导致了辽州全境、奉州半境失守。”
“哪怕后来又重新启用卢光弼,辽东局势已然全面崩盘,无可挽回,精锐边军损失殆尽,大批宿将战死沙场,此时摆在卢光弼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放弃辽东,退守幽州,甚至是退守榆关一线。”
“这便是老朽所说的第一阶段,辽东局势彻底糜烂。”
天宝帝若有所思说道:“可在朕小的时候,辽东就已经回到了朝廷手中,金帐转而在西北一线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