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问道:“你说此事不是误会,可族老却说是误会,你怎么看?”
李太一答道:“回族长,主和之人,要么是畏死怯战,要么就是与圣人府邸有什么勾结,没有其他原因。”
李玄都未置对错,又问道:“你刚才也说了,儒门中人已经造访圣人府邸,你觉得他们要做什么?”
李太一朗声答道:“自然是冲着我们李家和清微宗来的,如今儒道之争愈演愈烈,不管怎么说,我们李家都是道门中人,若能除掉李家,等同断去道门一臂。”
李玄都提高了问话的声调:“大祸就在眼前,有些人却还抱有幻想,你说该如何处置?”
李太一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冷然道:“动摇军心者,立杀之。”
李玄都松开手中的“叩天门”,两只手都按在了扶手上,最后问道:“如果里通外敌呢?”
李太一高声道:“我愿亲手斩之。”
李道泓脸色苍白,冷汗津津。
李玄都不再说话。
李太一心领神会,伸手握住“叩天门”的剑柄,拔剑出鞘,转身走向李道泓。
所有人都不曾说话。
李道泓后退几步,撞翻了自己的椅子,色厉内荏道:“你、你要做什么?”
李太一冷笑道:“你在北海府住的时间久了,只怕是已经忘了天罡、天机二堂,你与儒门的暗中往来,真以为瞒得过别人吗?!”
李道泓面无血色:“你、你、你这是、是欲加之罪,我、我、我几时与儒门有过往来?”
便在这时,陆雁冰站起身来,从袖中取出一本卷宗,打开读道:“武德十一年五月初六日,李道泓于北海府私宅中密会圣人府邸清客陈玉存,事后收受陈玉存一万太平钱,并前朝官窑瓷器两件。”
“天宝四年六月,李道泓于东岳再次与圣人府邸清客陈玉存密谈,密谈内容不得而知,收受陈玉存五千无忧钱,另有画圣真迹一幅。”
“上年十二月,圣人府邸清客陈玉存乔装改扮,登门拜访,李道泓此次收受须弥宝物一件,其他不得而知。”
“除此之外,李道泓于外室私宅中藏金五万余两,银二十余万两,各类珠宝、古玩字画折银约三十余万两,共计约百万余两。李道泓一年分红例银不过三万余两银子,家中开销却达每年四万余两,其家财从何而来,实不可问。”
陆雁冰合上手中的卷宗,望向李道泓,问道:“还要我继续念吗?圣人府邸给了你那么多银子,总不会是他们钱多烫手吧?”
李道泓已经说不出话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陆雁冰继续说道:“从武德十一年到天宝八年,总共九年的时间,你到底泄露了多少机密,哪怕是天机堂和天罡堂都未能查明,甚至不知你与儒门之人暗中勾结之事。直到天宝七年,你府上管家的儿子因为不满于你孙子强纳了他的青梅竹马为妾室,暗中到天罡堂检举揭发,这才有了这份卷宗。也难怪你要站出来替圣人府邸说话,拿钱办事,可真是天经地义。”
李道泓面如死灰,嘴唇颤抖,想要求饶,却又不知该如何求饶。
李玄都没有说话,只是漠漠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他早就说过要一整清微宗的风气,所以这些卷宗材料是早已准备好的。李道虚在位时,因为某些顾虑,将这些事情按下不发,暂时封存在了天罡堂中,李玄都接过大位之后,便将这些卷宗调了出来,这也是他带着陆雁冰这个天罡堂的堂主返回李家的原因。
李玄都本不想在此时发难,而是让他们先过一个好年,只是因为形势变化的缘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好现在拿出来了。
大年初一的时候,李太一在茶楼中就已经得了李玄都的交代,知道自己今日的差事,于是当着众人的面干脆利落地一剑砍下了李道泓的脑袋,鲜血喷出一尺多高。
“叩天门”不曾沾染半分血迹。
李太一望着无头尸体,冷冷道:“死在‘叩天门’之下,真是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