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兄弟早已倒下,只余下自己孤身坚守着脚下的寸土之地。
眼前的尸骨高擂成塔,脚下的血汇聚成河。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死死坚守着石桥,一步不退!
他是谁?
他是俞北塘。
他是赵璇的丈夫。
他是俞江的父亲。
他想秉信八界门信条的战士。
他是守卫天机谷的弟子。
他是谁?
在这一刻,他是谁并不重要。
再一次奋死的拼杀,俞北塘也近乎到了快要力竭的时候了,毕竟此时距离他所能承受住的极限,已不远了。
子之令的后遗症,此时正逐渐地在他的身上开始出现,其所产生的那阵出自灵魂的虚弱感,正在加速的在他的身体四肢扩散,而每当一名水部众因为瞬间的力竭而无力地倒在地上的时候,等待着他们的,便是那无数的刀枪斧钺加持于身,可即便如此,这些无畏的战士们到死都不吭一声,就仿佛那些刺向身体的兵器是不存在一般,他们就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不皱眉不吭声,没有怨言没有怒火,双眼之中能看出的只有解脱和对这世界的不舍及留恋。
当自己往日那些一同喝酒吃肉的兄弟们,一个个的最终都倒在了自己的眼前,俞北塘深知,此时留给他的时间已是不多了,但是他在此时是绝不能倒下的,因为他还有一个任务没有完成,一个赵璇亲自委托他务必要去完成的任务。
找到曾浩轩,找到这位曾经与他们夫妇俩游历江湖的伙伴,找到这位同他一块拜蓉天宇为大哥的战友,找到他,然后祈求他,让他去太机天枢,让他救下他们的孩子,俞江。
正因为在俞北塘的心中还存有这样的一项任务,所以此刻的他是强忍着身体所传来的极度虚弱,强忍着全身各个关节传来的巨大痛楚,他硬是咬着牙槽,于乱军之中,是急忙地找到了一处稍微能隐蔽身形的残垣,快速地将一旁那早已不知在何时就死去的陷阵司将士给拖到自己的面前,然后迅速地脱下其身上所穿的龙寰甲胄,然后也顾不上甲胄上混杂的鲜血和泥土,是一股脑地给自己换了上去,待这一切都做的妥当之后,他这才再次地从残垣之中给缓慢爬了出来。
而此时的俞北塘,距离自己的任务便只是一步之遥了。此时的他,急需一个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好让他能够安全的穿梭于李耳的陷阵司大营中。
水部众的悲惨下场已成定局,任凭他俞北塘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将其尽数的救回,所以与其在此犹豫不决,倒不如将这人生之中最后的舞台交于他们,让他们尽情地在这场无情的战火之中彻底的燃烧自己,让这场闹剧在这连绵的阴雨之中不留遗憾的完美谢幕,让这些一直追随着自己的英雄们秉承他们心中的那份荣耀,宁可战死绝不退缩,而他自己则必须去完成他最后的使命,待他完成了自己所答应赵璇的这份承诺,他便会回来,回到石桥,回到自己兄弟的身边,然后陪着这帮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直至永远。
不正道、毋宁死。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俞北塘终究还是找到了一块印有陷阵司六部的身份令牌。
将令牌揣到内兜之中,便看到他是一脚猛的踹到了一名赤眼营的将士,是将对方连人带马的给一同踹倒,然后不给对方留有丝毫的空隙来反应,自己便一棍狠狠地刺向了对方的心口。
雨越下越大,而俞北塘的五脏六腑,也越来越虚弱,甚至此刻的他,已产生了阵阵的幻听,已产生了阵阵的幻觉,可是眼下已没有更多的时间容他浪费,他此时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在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所以当那名赤眼营的甲士就这般无辜的倒在地上,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在这场战事之中永远闭上双眼之后,便看到他是将之前被他揣倒在地上的马儿是给强行的拽起身来,然后是头也不回的便朝着曾浩轩所在的军帐的方向疾驰而去。
时间,已所剩无几。
俞北塘的生命,正式地进入了倒计时的时刻。
一秒...
又一秒...
一分...
又一分...
雨越下越大...
大到十米开外,已看不清谁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