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州捏着手里的烟,有点出神。
一样的雨,难免,总归是难免,历史是惊人的相似。
“昏迷醒过来的时候,听小叔跟小婶儿在聊我血型的事情,说是没想到我竟然不是江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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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之前,她还是叫江软软的。软软,作为家里唯一一个闺女,爹娘希望她一生都是温软甜明的姑娘。
江家有八个儿子,她是唯一的闺女,自然是宠爱的不行。
加上母亲生她的时候,随父亲下农场,导致她早产,因此对她又多了几分愧疚。
千娇百宠的长大,她有八个能干的哥哥,整个大院儿她可以横着走。出去,至少两个哥哥当保镖,只要她一哭,爹娘肯定要揍哥哥们。
别人欺负的,她爹就带着八个儿子去要说法。
能有什么说法?
八个儿子往那儿一站,她不是对的也是对的。
她的前半生太顺遂了,二十岁整生日那天去京郊的植物园,小哥说她就像是那温室里的玫瑰。
豢养玫瑰。
纤细的枝,富丽的花,红丝绒一样的外表,手腕和脚踝都是细细的,一折就断似的。
玫瑰永远呆在阳光房里,她永远呆在爹娘和哥哥们的羽翼下。
但是大家都很愿意。
作为江软软的那一段人生,她生活里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最好吃的理当留给她吃,最好的布料
理当给她做衣服。最完整的爱,从祖母到爹娘,都给了她。
爹爹说,女孩子要富养,这样不会别人给一颗糖就被骗走了。
她是所有人的小太阳,开心果,是温室的玫瑰,是永恒的花朵。二十岁,困困可人,明媚鲜活。
然而,这一切,都在她离家出走结果出了车祸的之后被全然打破。
家里说,是她出生的时候其实有个妹妹,但是当年动乱的时候,失散了,现在找回来了。
可是她都知道。
她抢走了一个本该属于另一个女孩的人生。她是个小偷。
江家的教育是足够开明与成功的。作为江家的姑娘,她在爱中长大,乐观活泼,真诚善良,是顶顶有礼的姑娘。
周围人还是疼爱她,可是,当那个女孩要回来的时候,她感受到大家对她越发的小心翼翼跟对另一个即将到来的人的期待。
她选择离开。
一个人,在江家所有人都去火车站接人的时候,她拖着行李箱住进从来没住过的宿舍。行李太重,她没有经验,磨破了手心,重重的行李箱打在她的小腿上,青紫了一片一片。终于,她受不住了,蹲在地上哭。
却在校门口被人送了一颗糖。
“别难过啦,请你吃糖。”
这个年代,都是白衬衫加黑框眼镜,他的服装没有什么特别,一双长眸却神采格外飞扬。
那样的亮,和她从前一样。
彼时,她没了来处,又看不到归途。那天往前的路,他的出现,
像是一场天光。
那江家富养了二十年,生怕被一颗糖骗走的闺女,未名湖畔有人邀她泛舟,她不去。别人写成打的情诗送她,她先谢谢人家,转手丢进垃圾桶。
却偏偏这一天,不过一颗快化的劣质糖果,她搭上了后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