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是正经科考出身，此前秋野觉得他没脑子，也无非是他这些年过得太顺，真把自己和承渊帝当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如今秋野砍了这条绳。

张海从绳子上摔下来。

也算是摔清醒了。

他脑子飞速运转，都不用秋野开口，就自己想出了绝妙主意：“宁远将军府的事已经过去数年，想要翻案必须得有个合理由头。”

“我来做这个由头最合适。”

“当初那份口供我并没有销毁，而是一直存在书房暗格，口供是我审的，由我来掀翻最为合理。”

“但如果只是否认口供，陛下肯定不会重审这桩旧案，只有把他架到一个下不来的位置，才有能旧案重审的机会。”

“明日。”

“明日我斩首，找一个人最多的地方，让足够多的百姓来围观，然后我当着百姓的面揭露这桩旧案，宁远将军府深受百姓爱戴，若是百姓们知道他们是被冤枉的，肯定会民情激愤。”

“到那时，就算陛下不想重提旧案，也不得不重提了。”

这的确是个绝妙的办法。

只不过秋野没想到这主意竟然是张海提出来的，他看着张海，眼眸里是实实在在的意外。

“如果真这般做，张大人怕是要被百姓丢臭鸡蛋烂菜叶子，说不得还有那种激动的百姓，要踩张大人的尸体，张大人不在乎吗？”

张海对着秋野笑了笑。

那笑竟有几分释然。

“踩就踩吧，我也的确该被踩。”他顿了顿，“以前我没有选择，如今能为这百年帅府翻案出一份力，也算是赎一分罪。”

“就是我的家人……”

秋野摆手。

“君子一诺重如千斤，我说不会动你的家人，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休想动他们分毫。”

张海吃力地从地上站起。

他理了理身上那身肮脏的囚服，而后对着秋野躬身，行了一礼。

“那便谢过殿下大义。”

“也祝殿下得偿所愿。”

…………

刑部的监牢建在地下，里面常年没有阳光，蛇虫鼠蚁遍地乱爬，在里面待了不过两个多时辰，再出来直面阳光的那一刻，秋野竟是被晃出了泪。

很快一只手从旁边横过来。

盖在了他眼睛上。

“缓一会儿。”

男人手掌宽大，一只手便盖了他半张脸，掌心也温热，令秋野感到温暖，也觉得安心。

“嗯。”

恶贯满盈的大魔王站着应声，他一动不动，模样乖得令人心软。

可栾述只觉得心疼。

如果不是承渊帝，如果不是周德金，如果不是张海，他的殿下应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是天上高高挂起的太阳。

如果不是这些阴谋。

他根本不需要和自己这样的宦官厮混，以此来换得喘息活命的机会。

可如果不是这些阴谋。

自己也不会有接近他的机会。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栾述宁愿他做太阳。

秋野并不知道栾述在想什么，他被蒙着眼，看不到他，嘴上却在找话，“明天张海掀开这段往事，我们和狗皇帝之间的战役就正式打响了。”

栾述目光落在他身上。

“嗯。”

“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