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两拨人两两对望,互不敢动,打破僵局的竟是匆匆而来的崔公公。
崔公公快步走来,边走边拍着脑袋:“哎呀,我这脑子,单自己记着今儿是新御厨进宫的日子,竟忘了告知御膳房其他人,还被公事拌住来这么迟,该罚,该罚。”
他招呼温雨等新御厨们走进院中,又招手叫来膳房的人儿们,跟双方相互介绍。
温雨听了一圈下来,御膳房如今正儿八经的御厨约莫有二十多位,都是在这里混迹很多年的,资历较老,其中以张御厨张德敏资历最高,也是公认的厨艺最好。
张德敏听崔公公说话儿时,抱着双臂,鼻孔朝人,眼皮耷拉下来一般,一看就是个自持有地位的人。
但抛开资历不谈,御膳房这些御厨们其实等级都是一样的,敬谁重谁,一看资历,二看厨艺,在后者差别不大的情况下,前者便成了决定性因素。
温雨还见到了沈芳的父亲沈御厨,那姑娘一来就看到她老爹,大约是平时常被老爹训,见着亲爹不是亲亲热热,直往人后躲。
沈御厨看面相倒是挺和蔼,端端正正站着,很守规矩的样子。
其他就是一些做工的小厨,数量不在少数,且分工明确,温雨大致过了个脸熟,尚且跟名字对不上号。
“你们今日差不多互相瞧个脸熟,往后相处来日方长,相识倒不急于一时,都是同僚,万不可发生龃龉之事。”
马上要备午膳,崔公公不多说了,吩咐各自去忙。
顶头上司亲自到来,又一番整顿,御膳房才算活跃起来,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儿,速度也加快不少,看起来总算有个正常样儿了。
崔公公又叮嘱了几句,他本意是想指个小厨,带新晋御厨们去针工局领制服,转念又一想,先前已经冷落这帮新人,再想到膳房如今的境地,心中愧疚油然而生,便决定亲自带着走一趟针工局。
众人跟着崔公公行走在青石宫道上,经历了方才的场景,不少人心中都有些不熨帖,丧眉搭眼的,感觉自己进了个天坑。
沈芳一直听她爹念叨御膳房,还以为有多好多好,原来老爹只是报喜不报忧,净挑好的说,为的就是把她骗进来,好好当个皇家的“鸡尾”。
她哭丧着脸去找温雨:“我还当御厨有多风光无限,现在看来,还不如贵主宫中的小丫鬟。”
温雨倒是一颗平常心,先前崔公公都说了,御膳房如今是“低潮期”,士气低迷很正常。
“别妄自菲薄,别的不说,光是那么多食材和调料,还不够身为庖人狂喜吗?”
说的有道理,这可比家里那仅有的几样食材丰富多了,且在家做饭没工钱,在御膳房还有可观的工钱拿,这般想着,沈芳才稍稍安心。
崔公公眼瞅着这群生瓜蛋子,从满脸兴奋到愁眉苦脸,心道同情地想这才哪到哪啊,等到了针工局,有你们受的。
再一瞥,扫到一脸平静的温雨,仿佛一朵幽兰,幽雅而自信地绽放,在一群焦丧不安的人中显得格外独特。
崔公公心中一动,放慢脚步和温雨并行。
温雨礼貌道:“崔公公可是累了?要不要歇歇脚。”
崔公公摇摇头:“先前温御厨问我御膳房的难处,如今可算亲眼看到了罢,宛若一潭死水,那天你说凭借你的厨艺,必能使御膳房荡起一丝涟漪,这潭死水可能拯救?”
温雨慎重想了想,才去回答崔公公的问话:“当初说的,我必当尽力做到。”
崔公公笑着点点头,虽然听着像豪言壮语,可给人的信任感却十分充足。
一群人到了针工局的大院中,针工局里热热闹闹,绣娘们安坐在纺车前摇着纺车织绸缎,或在绣架前捏着绣花针刺绣,或是步履匆匆,将已经裁剪完毕的成衣送去给各宫贵主……
崔公公一行人不少,往院中一站照理说很显眼,可都站了好一会儿了,硬是连个来招呼的人都没有。
可见御膳房在宫中的地位有多低,连针工局都敷衍。
崔公公好脾气,也是这种事遇多了,倒没恼,和和气气的上前找到管事嬷嬷,只说今日新来了一批御厨,尚未领制服,要让他们试领一些出来。
那嬷嬷手上正忙着活,眼见儿的不耐烦,今儿幸亏是崔公公亲自过来了,还能说上两句话,否则要随便指个小厨来,这衣裳还真不好领。
“你且等着,我忙完手上这件绣罗裙,就差人带你们拿,这衣裳是做给贵妃娘娘的,要得急,走不开。”
崔公公无奈,只得垂手立在一旁,等着那位嬷嬷忙完。
这时,突然有绣娘喊了声:“嬷嬷,长公主身边的翠姑姑过来了。”
话都没听完,刚才还“走不开”的嬷嬷,这会儿仿佛成了被撵的鸭子,腿脚灵便地从座椅上爬起来,一转眼便到了院中。
只听她亲亲热热地叫长公主的年轻婢女:“翠姑姑怎么亲自过来了,长公主要的刺金鸳鸯龙华已经绣好了,正要给送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