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房子表面上积着一层白雪, 监视器画面停止了,他们的监控设备显示,污染区域已经被净化。
鸭舌帽男名叫叶飞, 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开,“总算结束了。”
这工作可真够累人的, 祝宁得给他加班费。
他说完话之后发现旁边没声音, 问:“沈姐?”
叶飞转过头,看她一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打了个响指,问:“嘿,沈星乔?醒醒。”
沈星乔回过神, 不耐烦拨开他的手,“别烦人。”
叶飞问:“想什么呢?”
沈星乔想去摸烟, 发现早没了,干巴巴说:“她知道真相了。”
叶飞哦了一声, “你是怕她找你算账吗?老板娘?”
把老大的车再卖回去给老大,净赚二百五十万, 沈星乔绝对是个二百五。
哪壶不开提哪壶, 提起这个,沈星乔脸色有点差, 想让他闭嘴。
她又不是故意的,要是白送车,祝宁不得更起疑啊?
叶飞自己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她能不能认出我们。”
祝宁说要进行一次秘密行动,没说明具体的行动内容,只给他们布置了计划。
她在行动之前说了, 会失去所有记忆,沈星乔亲自跟她接触过,确实一点记忆都没有,完全认不出自己。
沈星乔刚才想的就是这个,祝宁没有记忆,那她还是祝宁吗?
叶飞看向窗外,这次的雪真大,让他想起很多过去的事儿。
叶飞问:“你还记得她第一次来俱乐部吗?”
怎么不记得?人只要经历过就很难忘了,那时候他们都不大,也就十五六岁,还处于青春叛逆期末端。
那天也是下雪,103区最冷的一个冬天,雪没完没了,俱乐部的行动都在晚上,白天不开门。
一入夜,火种俱乐部里面吵吵闹闹,进门就是一股烟酒味儿,里面男男女女的,角落里还有人在接吻,乌烟瘴气的卖什么服务的都有,反正不是小屁孩儿能来的地儿。
那天晚上正是营业期,门口挂着的铃铛叮铃响了下,保安还以为是有客人来,眼前一花,闪进来一个小女孩儿。
祝宁穿的衣服很破旧,也不保暖,脸和手都被冻红了,脑袋上都是雪花。
像个小乞丐。
祝宁刚进来就被保安抓住了,人高马大的机械人拎住祝宁的后脖领子,一把把她薅住,“哪儿来的?出去出去。”
在机械保安把她赶出去之前,她展开一张皱巴巴的名片,说:“你们店长说可以来找火种俱乐部。”
祝宁最后一张底牌,她在黎欣的帮助下去光明孤儿院打比赛,得到的唯一收获是店长的名片。
她要把这条路走完。
机械保安立即知道,这是他们店长老好人犯了“四处留情”。
名片放在外套夹层最里面,祝宁把名片小心翼翼递过来,再看她可怜兮兮的样,怪可怜的,他决定帮一把。
祝宁被拎着进了一间VIP观赏室。
室内灯关了,屏幕亮着,非常专业的观赛场合,很像祝宁那个年代教练观赛间。
屋里一张长沙发,上面坐着六个人,有男有女,还有两个青少年。
“店长。”
沈栗是个长得很妩媚的女人,一头大波浪长卷发垂在胸前,她当时在喝啤酒,比赛正打到最精彩处,不耐烦地说:“你有什么事儿?”
“有人找你。”
“漂亮!”屏幕上有人打中一个模拟怪物,这次自由赛,苗子都很好,沈栗忙着看比赛,随口敷衍:“谁?”
沈栗回过头,眯着眼看祝宁,感觉这小乞丐特别眼熟,问:“你是孤儿院那个?”
她记忆力很好,见过的人不会忘。
那天在光明孤儿院,他们俱乐部办了场活动,有个小姑娘闯进现场,打枪特别漂亮,一下就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孤儿院的机械妈妈脸色不太好,后来等比赛结束了,沈栗才知道祝宁不是光明孤儿院的,而是其他孤儿院溜进来的。
但沈栗还是把奖状发给了祝宁,说实话,对于成年人来说奖状就是一张废纸,又不是给钱,谁知道祝宁挺高兴。
傻乐。
所以沈栗老好人犯了,她给了祝宁自己的名片,说了一句特别敷衍而且官方的话:“有需要来找我。”
没想到祝宁真的找上门了,大冷天的地轨都停了,她怎么过来的?
沈栗还没说话,祝宁突然说:“姐姐,你得收留我。”
“哈?”沈栗先听她叫自己姐姐,又听到后面的请求,出来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了,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请求,还这么理直气壮,就算她曾经给过名片,这人是不是太猖狂了?
沈栗一挑眉,问:“凭什么?”
祝宁堆起一个微笑,一副努力推销自己的样子,“我能给你赚钱,很多很多钱。”
好大的口气,这么狂妄,这小姑娘活到现在没被人打过吗?而且她被人拎在手里为什么能笑得出来?
祝宁双腿还腾空的,她指着屏幕上的人,说话奶声奶气的,“我能打的比他好。”
祝宁指的是今年最强新人王。
“你开什么玩笑?”沈栗没说话,旁边有个胡子男坐不住了,“你拿过真枪吗?”
当时去光明孤儿院,他也在场,给小孩儿肯定不能玩真枪,光明孤儿院的比赛,跟游乐园打气球没什么区别。
他们每年出去筛选苗子,也见过几个“打气球”打得好的,但只要带回来拿真枪无一例外都不行。
而且,祝宁看上去也就七八岁,弱不禁风的,跟没吃饱饭一样,估计拿枪都在抖。
祝宁:“我觉得你错过我会很后悔,我超赚钱的。”
沈栗:“……”
这话从一个小屁孩儿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
沈栗再仔细看祝宁的表情,就感觉这小孩儿很冷静,是那种极度的冷静。
祝宁明显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不然一个孤儿也不会大半夜跑到俱乐部,外面还下雪呢,没人管她?还是管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遇事不慌乱,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基础的淡定,顶尖高手赛场相遇,在技术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拼的是心理素质。
这人说不定真是个好苗子。
沈栗问:“你要怎么证明给我看?”
祝宁问:“你要怎么证明?”
旁边的胡子男说:“打十发,全十环。”
沈栗瞪了他一眼,这有点欺负人吧,也不说打几米靶,移动还是固定,是不是模拟真人赛,对方就是个小女孩儿。
比赛也要讲究个基本法啊。
谁知道祝宁一口答应,“十发全十环,你收养我。”
她是国家队选手,这不难。
她答应太快,反而让胡子男有点心虚,这真像欺负人了,但话都说到这儿,谁后退谁都像认怂。
沈栗刚想说这买卖不划算啊,凭什么赌注是她收养,又不是她女儿,谁知道旁边人来劲儿了,一口答应,“准备场地。”
有人吹了声儿口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特别积极。
当时的沈星乔才十五岁,她那天就感觉挺神奇的,跟演电影一样,一个贫民窟小孩儿突然闯进火种俱乐部,说以后会成为俱乐部最赚钱的明星。
在场的人大多数都不信,但沈星乔有点信,她总觉得不是开玩笑。
后来祝宁被带进了单独的场地,他们连真正的比赛都不看了,就去看一个八岁小孩儿打枪,说出去都有点神经病。
祝宁观察场地,胡子男不算多难为她,确实就是十米固定靶,要是给移动靶会被人骂死,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
但那天给她移动靶也能打,把她扔进模拟赛场也能打,她必须打。
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比赛,在她原本的世界,她为了一场国际赛事准备了很多很多年,结果丧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