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口有个栏杆，宋知章撑着栏杆望着她，眉毛和睫毛上都落了雪。

        这么看宋知章，小店长长得真的挺好看的。

        祝宁问：“你对我这么好啊？”

        宋知章垂在栏杆上的手蜷缩了下，露出一个招牌式的微笑，“这是服务态度良好。”

        祝宁啧了一声，合着是个中央空调。

        不过以宋知章的性格，估计一个乞丐在门口他都能送件衣服出来。

        宋知章仔细打量祝宁，祝宁腿上有血迹，两条裤腿破破烂烂的，好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切割了。

        祝宁受伤很严重。

        宋知章停了停，没问她伤口，问：“你压力大？”

        到门口不进门，应该是有心事。

        祝宁嗯了一声，她当然压力大，初代祝宁咣当扔了个烂摊子下来。

        祝宁继承了她的钱，也继承了她的遗愿。

        祝宁需要扮演她，处理好她留下来的一切，这压力大到她喘不过气。

        她只想当咸鱼来着。

        宋知章问：“需要给你叫个人缓解压力吗？”

        祝宁笑了，“你是不是想骗我消费？”

        宋知章：“哪儿的话，我能给你打折，五折。”

        祝宁感觉挺神奇，跟第一次见面站位都差不多，当时宋知章也站在这儿，问她要不要试试。

        唯一的区别是，宋知章这回没穿紫色高领秋衣。

        命运轮回，一切都回到起点了。

        祝宁把清洁背包递出去，“老板，收容污染孢子。”

        宋知章副业是收容部的老板。

        宋知章瞥了一眼，说：“你这次挺丰收啊。”

        祝宁本来想开个玩笑，话都说出口了，发现没心情。她闭着眼都能感觉到地下的庞然大物，初代祝宁说得对，一旦知道就很难回去。

        那东西仿佛正在她脚下呼吸。

        祝宁突然问：“如果末日了你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不算突兀，墙内人都不确定这种表面平和安定的生活能维持多久。

        宋知章手里拎着祝宁收容回来的孢子，回：“等死？”

        “啊？”祝宁：“你躺平这么快？”

        宋知章：“我本来在103区就是等死的。”

        祝宁想了想，宋知章明显遇到了什么事儿，不然也不会来103区。

        祝宁说话间一直在飘白气，问：“103区为什么被称作遗落之地？”

        宋知章：“其他区域之间公民流通不自由，必须要先拿到通行证，而且要等待通行航班，但103区不用，这儿本来就是个垃圾场，任何人都可以不用申请就进入103区，而且每天都有垃圾车，甚至可以搭垃圾车进来。”

        原来是这样，合着就是三不管呗，怪不得犯罪率这么高。

        就算牺牲了估计也不会多心疼，这边绝对没有什么战略部署。

        祝宁问：“如果我现在让你带着晓风离开这儿，你会走吗？”

        她之前也有建议李念川离开。

        宋知章这次沉默了一会儿，祝宁不是那种会问无意义的问题的人，她这样说意味着103区要出事儿。

        清洁中心出现污染物的事儿闹得太大了，只要是这个圈子里的都有所耳闻，他们叫那玩意儿非自然人类。

        他们外表长得跟人一模一样，意味着尊贵女王店的客人也有。

        现在时局很混乱。

        宋知章问：“你想让我去哪儿？”

        祝宁：“我有去神国的通行证。”

        之前清洁中心总部的人直接给她一张芯片卡，这玩意儿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真的像是诺亚方舟的船票。

        只要先混/进/神国，祝宁可以帮忙联络下刘年年，总比普通人多条路可走。

        宋知章愣了下，没想到祝宁会给他去往神国的通行证，这东西一张在黑市可以炒到天价。

        宋知章：“那你呢？”

        “我留着啊，我要拯救世界。”祝宁说出口后压力没那么大，反正这么不要脸的大话也敢说，祝宁感觉到宋知章在笑，问：“你不信？”

        宋知章看着祝宁的眼睛，诚恳说：“我信。”

        他信，普罗米修斯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宋知章一直相信祝宁可以做到。

        祝宁笑了，真感觉轻松了点，她哈了口气，“冷死了，我要回去睡觉。”

        宋知章看她心情好像好点了，起码能感知到冷了，帮她开门，像是迎接一位尊贵的客人。

        祝宁回了家，一头扎进床上，闭上眼开始睡觉，她需要休息。

        在没有更多信息之前她其实能干的事儿很少。

        她必须要先等待霍文溪那边的考虑，如果霍文溪放弃了，她一个人努力效果不大。

        跟荒村事件一样，祝宁要霍文溪来给她担保。

        ……

        清洁中心。

        霍文溪办公室内没开灯，一个平板跌落在地，上面的屏幕还在闪烁，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地毯。

        啪嗒——

        一滴鲜血落在屏幕上，滴滴答答打湿了一片。

        那是霍文溪的血。

        这一声动静惊动了外面的庄临，霍文溪要看一份秘密调查报告，庄临一直在帮她守门。

        庄临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着急想要进去查看，他一只手握住了门把手。

        “别进来。”霍文溪的声音传来。

        庄临的动作一僵，握住门把手暂停住了，他看不清霍文溪的动作，也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情况，只知道她很不好。

        他听出了霍文溪的声音在发抖，那是害怕的声音。

        庄临跟了霍文溪这么久从未见过她露出这么强烈的恐惧，她一直都运筹帷幄的，永远都能保持情绪稳定。

        庄临：“部长？”

        室内霍文溪深深喘息着，她颤抖着手把视频关了，红光戛然而止，但恐惧感没有离开，仿佛会膨胀一样充斥着整个办公室。

        霍文溪的右眼眼眶中积着鲜血，一道血柱顺着她的右眼缓缓流下，在她惨白的脸上格外显眼。

        庄临静悄悄站在门外，轻声问：“回霍家吗？”

        庄临是霍文溪的助理，他刚接到霍家本家的消息，说情况紧急，立即安排人接霍文溪回家。

        庄临敏锐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不论霍文溪到底在调查什么，意味着霍家都让她放弃，这明显已经超过了霍文溪的能力范围。

        霍家会想方设法保她。

        办公室内久久没有回应，庄临一手还按在门把手上，他有点按耐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进去看看。

        “不用。”霍文溪清晰的声音传来。

        庄临太了解霍文溪，他立即明白了，霍文溪要留在103区。

        霍文溪感觉牙齿都在打颤，她靠着墙席地而坐，捂住了右眼，鲜血顺着五指缝隙流下，长辫尾被鲜血打湿了，西装晕开一片血迹，极其狼狈。

        霍文溪死死咬着牙，不论结局是什么，她都要见证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