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把自己抹得皮肤黧黑的安缘匆匆踏进一间小诊所，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师父。

床上的少年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很瘦，皮肤苍白，病容憔悴，见到她进来，露出与年纪完全不相符的、慈祥的表情：“小缘来了。”

“师父——”安缘看到师父病成这个样子，鼻子还是有些酸涩，快步走过去坐在他的病床前，“我已经看了你的体检报告，你病得这么严重，怎么不联系我呢？”

体检报告显示，师父的脑部长了一个肿瘤，很严重，几乎治不好的那种。

正常说来，任何人病成这样，基本上就相当于被命运宣判了死刑。

少年微微叹气，以一种看尽沧海巨变，心如止水的声音道：“我选择这里寻找新的身体，是因为这里刚刚发生过战乱，容易找到临死之人或植物人。”

“几年前，我终于找到了一名家庭贫困的脑死亡少年，占据了他的身体，打算在这里安静地生活，直到时机成熟才离开这里。”

“但我没有想到，这具身体没过两年就病倒了，路都走不稳，紧接着邻国入侵，本国无力抵挡，好一点的医院都被炸没了，医务人员靠着仅有的医疗设备根本无法判断我生了什么病。”

“这里的对外通讯全部被切断，即使我能找到电话或手机，也无法打通外国的电话。”

“直到前段时间，我偷偷用别人的电脑，在本地网络发了一条帖子，想试试看你或者你的人会不会注意到。”

说到这里，他露出欣慰的笑容：“没想到，你的人真的注意到了，迅速找到这里，将我送到医院。”

“如果他们再晚来一点，我很可能会真的死在这里，意识消散。”

“师父！”安缘握住他的手，眼眶泛红，“我已经让人去寻找植物人或脑死亡患者，找到了几具不错的身体，我现在就让您挑。”

“不挑了。”少年却是摇了摇头，“我原本的意识已经流失了大半，如果我再次转换身体，我很可能会忘记我的故乡在哪里。”

“哪怕是现在，我对故乡的记忆都不那么清晰了。”

“我宁可意识消散，也不想忘记故乡。”

他每一次将自己的意识“注入”新的身体，这些意识都会耗损一小部分，至今他已经“转移”了数十次意识，保存下来的意识已经不多了。

当他的意识全部耗损或者身体死亡却找不到意识的“容器”时，他就会真正消失。

安缘微微张嘴，很想劝师父将“活着”放在第一位。

但她也知道，师父已经活了太久，对祂来说，“死亡”并不可怕。

她微微咬牙，想了想道：“那我给你动手术，尝试看能不能彻底清除你脑中的肿瘤。”

师父的脑肿瘤不仅过大，生长的位置也很危险，她并没有大的把握能治好。

但是，这也比师父就这样等“死”要好。

少年问她：“你有把握带我离开这里吗？”

这里比起战争的中心要好一些，但依然处于战区，到处都是关卡和封锁，他又是一个临死的病人，想从这里离开，很难。

“当然有把握。”安缘很肯定地道，“我们有钱，有高科技，有各种好东西，绝对能带走你。”

当然，跟封锁方打一仗也行。

但她实在不喜欢打打杀杀。

能用钱或者讲道理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打打杀杀呢？

少年微笑，一脸欣慰：“十年不见，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安缘带着点撒娇的表情道：“那是因为师父你教得好。”

两人正在说话。

安缘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经确认，乔伊已经抵达b国，有可能是冲着你师父去的，小心。”

护送她抵达这里的人也道：“您师父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超过三个小时，该离开了。”

安缘当机立断：“立刻收拾，准备离开。”

她师父是病危患者，当然不能就这样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