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一滑,贵妃跪在了地上,伏下身子叩头道:“请陛下恕罪。”
“哼,多子散。”圣人冷笑着将勺子往汤碗里一扔,甩着袖子离开了永安宫。
他没有说惩罚,但这已经是最大的惩罚。
很有可能,这座永安宫会成为新的冷宫。
没有人愿意会和一个一心算计他的女人共处一室。更何况身为圣人,除了一个贵妃,他还有一堆的嫔妃。
“贵妃娘娘……”贴身宫女泪光潋滟地看着主子,开口求饶:“奴婢真的只是想帮您一把,求您救救奴婢。”
但是贵妃却已经无心去管她了。
不管是她真为她好,还是受了别人的指使,又或者被人当枪耍了,这都已经不再重要。
她所期盼的美梦,已经随着这道汤化为了泡影。
沉默着回了寝宫,贵妃那朵尚且带着水珠的茶花不知何时落在地上,被她一脚踩过,零落成泥。
主子不做声,下面的宫人也不敢有大动静。他们战战兢兢把还未品尝一口的美味佳肴撤了下去,又重新打扫了内殿,至始至终,无人敢去寝宫打扰。
一连三天过去,贵妃都不曾露面。无论伺候的宫女们怎么哭求,她始终不肯吃喝。
一直到第三天夜里,宫女发现她晕倒在床上,忙让人去请太医。
“不必去惊动太医。”贵妃突然醒过来道,她睁开眼睛的那瞬间,眼底有一道红芒划过。不过这点细微的变化,帐子外面的宫女是无人看到了。
“娘娘?”宫女大喜,忙让人把温好的鸡汤送来,“您先吃点东西吧。”
贵妃依言吃了些东西后,借口自己头晕,还需要休息,让她们都退了下去。
待寝殿里恢复安静后,贵妃才将手上的手串取了下来。
和之前艳光流转的色泽不同,这会儿的手串虽然还是红色,但已经没了多少光泽。
“我又回来了呢。”贵妃妩媚一笑,眉梢眼角全是另外一人的妩媚多情。
……
翊坤宫。
傅杳有所察觉地看向隔壁永安宫的方向,旋即又收回了视线。
皇宫里面出现稀奇古怪的东西,和她有什么干系。而且圣人现在已经借着太后的名义请了三位高僧进宫祈福,说白了不就是为了防备她的。
这种事,还是让他自己头疼去吧。
“你是不是钟离临。”傅杳看着面前的男子道,“钟离止就是你哥哥吧。”
“忘了。记不清了。”男子道。
“那你还说什么对不起你大兄,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还对不起什么。”傅杳道。
“大约是太懊悔了吧,所以一直记得。虽然现在想想,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不太清楚了,但是一想到这个,心里还是会像刀割一样,悔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男子手放在了胸前,“你说我是一道执念,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我究竟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可我发现,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甚至连我为什么会留在这世上都不知道。”
傅杳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你想不起来,那就别想了。知道钟离止这个人吗?也就是恪怀太子,跟我说说他的生平。”
男子努力地闭着回忆道:“记不太清了。不过一想到他,心就会很痛……他本该长命百岁的……我去河西看过,那一战真是惨烈,就凭着八百个人拖住了突厥大军两天一夜……如果不是大兄,整个河西到长安就全完了……我当时为什么就那么混账,一直迟迟不去救援呢……”
随着他将脑海中的记忆碎片讲出,他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整个身形也有溃散的趋势。
傅杳出手定住了他,为防止他又重新变得虚弱,只好将他送回了五皇子体内。
他说得河西一役,傅杳有点印象。
这不是从史先生的书里看来的,而是这一战有名到人尽皆知。
魏朝时,突厥叩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当时魏朝国力衰退,北方突厥却联盟了周围部落,有兴盛之势。此消彼长之下,突厥生出入主中原的野心。
而就在突厥悄悄南下时,他们的先锋队伍在河西却被一支八百人的队伍拦住了。没人知道这八百人是怎么拖住凶悍的突厥大军的。之所以会知道这事,是因为当初这支队伍里有叫作寇镇北的幸存小将,后来成为了名震一方的军神大将,所以这一役基本上都被默认为是寇大将军的功劳。
而后来寇大将军当了主将之后,用兵奇诡,常常出人预料,所以这也被当作是他功劳的另外一个佐证——只有用这样的打法,才能用区区八百人打出这样的战绩。
可是现在听这道执念说起当初那一役,真相似乎又有不同。
寇镇北的生平谁都知道,他是孤儿,又哪来的兄弟。
而且,镇北这个名字,当时还只是十三四岁的孩子的寇大将军,又怎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