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男人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也知道人生中的诸多无奈。师父年事已高,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可他还是不想见英雄迟暮。
强笑着同师兄师弟作别,瘦男人回到房间,翻出了纸笔,准备写信。
胖女子见到这些,知道丈夫想做什么,不过她却没有阻止。
人一生想做的事太多,如果在有能力的时候不去做的话,未来几十年都会后悔。
瘦男人在写完信之后,没有立即送出去,而是先拿给了妻子看,道:“我小时候是师父从寒冬腊月里捡回来的,没有师父,我不可能活到现在。师父的恩情我必须报。我不知道观主会让我拿什么当交易,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不过我这几年在里水也赚了一些,足够你和儿子两人后半辈子的花销。你……别怪我。”
胖女人看了看信上的内容,道:“把我的名字也加上去。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什么事都你一个人来承担。你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你要做什么,那肯定也有我的一份。就算是以命换命,我们两个一起承受也比你一个人好。”说到后面,她声音放轻了一些,“孩子不能没有娘,同样你也不能没有爹。”
“红英……”瘦男人眼里全是动容。
“别这么肉麻,快点加了我的名字,把信送去,时间不等人。”胖女人道。
江湖就是这样,恩义两难全。两个人承受,再怎么也比一个人要好,但愿观主要价不要太贵就好……
他们夫妻这边的做出的决定,旁人无人知晓。
小银杏被方丈抱着出去玩了一圈后,傍晚才回到住处。
到这陌生的地方,他也不认生,回到房间见到种好的芍药,上手就是要去抱盆。
胖女人也不知道儿子怎么就看中这盆花了,她好几次把花盆挪去了一遍,儿子还是不依不饶,没法,她只好把花盆交了出来,“要抱着可以,但是你不能随便弄死了它知道不知道?”
小银杏眨巴眨巴眼睛,愉快地抱着盆去了一边。胖女人见他对这盆花宝贝的很,也就放下心来。
接下来,小银杏走到哪,花就带到哪。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那模样,活脱脱把花给当宠物养了。
方丈很喜欢小银杏,无论做什么都会带着他,有时候还会让小银杏骑在他肩膀上打马肩,这喜爱可想而知。
可他对后辈的喜爱,并不能阻止时间是流逝。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方丈一天比一天衰老。他的步履仍旧稳健,可他的背却开始佝偻。
每个人都知道,这是蜡烛燃尽的前兆。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目送着方丈一步步往暮色中走去。
“如果你再大一点就好了,”方丈对自己的身体却没半点忧虑,他在给小银杏读佛经闲暇时,会偶尔摸着他的头感叹道,“你再大一点,我就能把我毕生所学都交给你。”
小银杏听不懂,等他说完,拿起面前的茶杯递给他,咿咿呀呀道:“喝……喝……”
方丈见他这样,心叹稚子无瑕,他又何必将那些东西强加在他身上。笑眯眯摸了摸小银杏的脑袋,他顺手接过了茶杯喝下了一大口,道:“要不要出去玩?”
小银杏立即站了起来,捧着花盆,就要牵他的手往外走……
……
胖瘦夫妇的信件一直到半月后才被送到里水,在江掌柜将信件拆开是,雁归山中的香柚已经挂了第一次霜。
不知是山中土壤肥沃还是其他的缘故,山里的柚子味道比起山下村民自己种的味道反而要更甜一些,而且汁水饱满。一挂霜,山中就有野猴将之悄悄送到道观。
一收到柚子,赵兴泰就将它泡成了热气腾腾的果茶,送到了正在烤火的傅杳和钟离面前。
傅杳小抿了一口茶,道:“看来我们得要出门一趟了。”她的手边,是江掌柜方才送来的信件,“现在北方应该快要下雪了,正好想出门看雪。”
“漠河的冰、长白山的雪,都是人间绝景。”钟离道。
“那就都去。”傅杳说着,又看了看脚下的火笼,道:“这东西应该挺暖的。”
“大概吧。不过袜子更暖。”
傅杳伸脚踩了一下他,“这是我送出的第一双袜子,不暖也得暖。”
钟离低笑了一声,“我很荣幸,能做这第一个人。”
“想什么美事呢,送你的只是练手而已。”傅杳道,但实际上,除了钟离,她也没谁能送。
她的父亲已经有女儿了,不需要她去表什么心意。
“练了一个月的手?看来技艺有待提高。”钟离戏谑道。
傅杳被气笑了,她直接跳到了钟离的腿上,手往他腰肉上一拧,“那这个技艺要不要也跟着提高提高?”
等拧完才觉得不对,她侧过脸一看,屏风一侧,天玄子和萧如瑟不知何时来了,正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察觉到傅杳的目光,萧如瑟先反应过来道:“我们是来辞行的……”
傅杳哪能不知道这是钟离故意遮掩了他们的气息,恶狠狠地又拧了他一回,她站起身,若无其事道:“现在就走?”
“是。”天玄子也回过了神,“您与钟离公子教我的法术我已经学得差不多了,现在也是时候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