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砚舟?”低沉的男声响起。
“嗯。秦队长,是我。”
秦止走过来,微微一愣。
薛砚舟小声:“怎么了?秦队?”
秦止似乎是个很坦率的人,他笑了笑:“好像每次看到你,你都穿着这件兜帽。”
薛砚舟解释道:“秦队,那个站台的灵异污染,和光有关。”
“光?”
“嗯,被光照到的话,会被灵异污染。对了,秦队,那个老人是不是灵异源头?”薛砚舟问。
“是,也不是。”秦止说,“你上次见过仇慎了,这人是他手下陈东树,八级玩家。刚刚出现的老人,只能算是他……养的尸体。”
薛砚舟脸色一白,颤抖着声音问:“养尸体?”
秦止:“他共生的灵异是脸鬼,可以操控被脸鬼寄生的尸体,相当于……分一身。”
“啊,那怎么办,火车上的人好像都被寄生了,他们都被那个陈东树操控了吗?”
秦止摇头:“没有,脸鬼和他是共生关系,他只能操控自己处理过的尸体,其他被污染的都是受脸鬼影响。”
听到这里,薛砚舟心里松了一口气。
灵异没有意识,被污染后只会按照一定规律行动,这点薛砚舟可以接受。
他不能接受在不知不觉中,被寄生被操控。
远处,又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了。
薛砚舟:“秦队,我们边走边说。”
“好。”
薛砚舟现在有了秦止在身边,便不再绕着水走。
他直接把人带到了河旁,沿着河流而上。
薛砚舟指了指水里:“水里有一种奇怪的虫子,每条虫子上都有人脸,但河里的鱼在吃这些人面虫。”
秦止低头去看,说:“河里有鱼?”
话音落下之时,一条巨大的鱼,自河中跳起。
薛砚舟甚至没看清楚秦止的动作,只觉得一眨眼。
对方的手中就多了一根树枝,上面穿着一条鱼。
薛砚舟仔细看了几眼,发现那条鱼和普通的鱼有些不同。
起码,普通的鱼不会生得一口利齿,眼睛还是一种诡异绿色。
“这条鱼,也是一种灵异。”秦止皱眉,“奇怪,这河里怎么会有那么不同的灵异。”
只有灵异才能对抗灵异,人面虫是被陈东树刻意放出的灵异的话,那这些鱼又从何而来?
两人沿着河流一路往上走,回到那个建在河流上的破旧小平房。
薛砚舟指了指里面的水轮机,“里面,好像有一个虫巢,似乎能把人面虫转换成一种光虫,送到站台上形成污染源。”
很离谱的推测,秦止却点了点头:“k764次列车的灵异入侵程度比想象中的要深,已经是半成品副本了。”
的确,在这个区域,开始形成独特的噩梦游戏规则了。
汽笛的声音,越来越近。
薛砚舟有些着急:“秦队,火车要进站了,我现在能肯定的是k764次列车上的灵异入侵,和站台上的光有关。”
秦止点头,“嗯,我们出去。”
出到外面,秦止又说:“后退。”
薛砚舟乖乖后退了好几步。
然后,他看见秦止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巨大的剑。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把剑的剑柄,是骷髅的形状。白色枯骨蔓延至秦止的手背手臂,直至肩膀。
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和这柄骷髅巨剑是一体的。
秦止举起了剑,只是这么往下一劈。
地上凭空出现一道裂痕,自他脚下蔓延开来,而距离不过两米的那间小平房,也应声而裂。
没有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也没有什么残垣断壁。
眼前的一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彻底抹除一般,直接消失了。
小平房消失的同时,站台上的灯,暗了下来。
四周一片昏暗,树林之中的雾气,似乎都淡了不少。
薛砚舟自这个角度看过去,发现那个小卖部,似乎也消失了。留在站台上的,只有破旧的候车厅。
“这是?”
秦止说:“到站台上看看。”
两人进入站台之后,发现站台上的一切,似乎都按下了暂停键。
候车厅的灯熄灭了,里面所有的人都不动了,如同蜡像一般,停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列车进站了。
但是,这次的列车,根本就没有减速的迹象。
难道因为没有光源,列车也不进站了?
薛砚舟急声说道:“秦队,火车上还有很多人。现在站台没有光了,这列火车不知道会开往什么地方。”
秦止点头,直接扛着巨剑跳下了站台。
他站在铁轨上,肩上的巨剑拿了下来,直接插一入地面。
火车越开越近。
然而,火车的车头却没有亮起灯光,甚至听不到任何声响。
k764次列车,越来越像一趟幽灵列车了。
薛砚舟知道,如果这一趟还没有阻止的话,k764次列车就会成为噩梦游戏的一个副本。
永远在不知名的轨道上游荡。
而留在火车上的人,也将成为副本中的npc,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自己死亡的过程。
疾驰的火车头,猛地撞上了秦止的巨剑。
秦止的手,扶着巨剑轻轻用力,整列火车就停了下来,他甚至没有向后退上半步。
做完这一切,他手一撑,跳上站台。
“走,我们上车。”
k764次列车虽然停了下来,却没有打开门。两人转了一圈,决定从最后一截车厢尾部的小平台翻上去。
秦止拉着栏杆,向上一翻。下一秒,却回到原地。
他皱眉:“我被排斥了,光源已经毁掉,副本要封闭了。”
薛砚舟点头:“我背包还有列车员制服,应该可以上车。”
后方又有嗡嗡嗡的声音响起。河流中的灵异,在暴走了。
秦止往前走了一步,“你上车,把幸存者带下来,我去拦住那些灵异。”
他停顿一下,“等下一次火车到这个站台的时候,我会再次拦下火车。尽快搞定。”
薛砚舟点头,又问:“如果没有搞定呢。”
秦止沉默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火车需要彻底清理,一列不知会出现在什么地方的灵异火车太过危险。我必须在能找到其踪迹的时候,把它彻底关押。”
“嗯。”
薛砚舟从背包里,拿出列车员制服,换上,又戴上帽子。
就在这个时候,往前走的秦止,向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整个人就浑身冰凉,愣在原地。
那张脸。
那个人!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反应,只在瞬间就跑了回去。
然而,火车已经启动了,速度很快,眨眼间已经开出去几十米。
秦止的速度更快,一只手已经抓住了火车栏杆。
火车被这一拉,似乎连速度都降低了。
“秦队?怎么了?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吗?”薛砚舟一脸茫然,“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吗?我,我有点怕……”
秦止如梦初醒,松开手。
他停在轨道上,怔怔看着这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月光打在轨道旁的树叶间,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阴影。
薛砚舟沉默片刻,问:[沈丘,这秦队,不太对劲啊?当初的任务我不会是欺骗他感情了吧?]
沈丘:[那不会,你救他的时候才十五岁,秦止又不是禽兽。]
薛砚舟:[他的反应似乎有些太大了。]
沈丘:[那我要剧透咯。]
[嗯。一点点。]
沈丘:[当初他应该就是把你当亲弟弟照顾,你可以说是被他牵连而死的,场景有些类似吧。他估计是应激了。]
[知道了。]
薛砚舟放心下来,转身打开门走了进去。
“你怎么回来了。”
“!”
薛砚舟差点没被这声音吓死。
郝国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后。
如同一个幽灵。
薛砚舟:“我,我的朋友在上面,我不能放弃他。”
他觉得,这位郝车长,或许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刚刚那个是秦队长,对吧。”
薛砚舟忽然问:“列车长,您是不是认识秦队长?“
“我,曾经在他手下当过兵。我们是隶属特殊部门。”
郝国华的履历有一段时间的空白,现在对上了,指的应该就是这段经历。
他说:“秦队他似乎……”
郝国华忽然笑了一下,僵硬的脸上扯起嘴角,显得有些扭曲:“其实我算不得他手下的兵,他是兵王,我们都以他为偶像。”
他停顿片刻,似乎有些出神。
“后来我手受伤了,就退了。”
郝国华:“再之后,灵异入侵发生,秦队也不知所踪。”
他看着不知名的远方,有些出神。
“你们刚才做了些什么?”郝国华问。
薛砚舟一转,判断出列车长是值得信任的人。
在河里看到鱼吃那些人面虫的时候,他就有这个猜想了。鱼是一种灵异,人面虫同样。
诡异的人面虫通过那个平房里的巨大巢穴,把自己转化成了站台上的光。
噩梦游戏中的副本规则是如此,形成副本,会以灵异源头为中心,当前世界的一些准则,形成一套噩梦有些的副本规则。
在这个世界,火车需要停靠站台,站台上有灯光,开灯需要电。这是一套本身的规则。
灵异入侵之后,便扭曲成了人面虫通过发电机形态的巢穴,变成如同灯光一样的存在。那些鱼,生活在河中,以人面虫为食,本身就是天敌。
k764次是和郝国华共生的灵异,在列车上列车长拥有最高权限。为了污染更多的人,陈东树开了那个小卖部,用鱼肉设置了个陷阱。
而郝国华,为了保住列车上那些人的性命,只能跳入陷阱。
“我和秦队把那个小平房毁了,以后站台上的灯,应该是不会再亮起来了。”
郝国华一愣,许久才又僵硬的笑了笑。
“年轻人,你很聪明。”
他转身:“我带你看一看,这辆我工作了三十年的列车吧。”
郝国华转身,往前走。
原本空荡荡的十号车厢已经坐了几个脸色麻木的乘客,应该是在之前上车的人。
九号车厢。
这里倒是一切如常,只有欧阳海和田甜。
两人还是那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似乎不太敢看向十号车厢的方向。
经过的时候,欧阳海恰好抬头,激动之下喊了一句:“薛砚舟!”
田甜却是看到了走在前面,有些奇怪的列车长,她猛地拉了一把欧阳海,随后两人都把头低了下去。
“您好,尊敬的旅客,请不用担心,本列车即将到站。”
郝国华停下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继续往前。
停在餐车的时候,郝国华问:“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薛砚舟:“行李车厢里的无面人,是怎么回事?”
“那些都曾经是k764次列车的乘客,也有我的同事们。”
薛砚舟:“我查过了,乘坐764次的乘客,似乎都没有失踪的。”
“是没有失踪,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亲朋好友是以什么来判断,你是你?”
郝国华表情平静,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是外貌是记忆还是生活习惯,如果有一天,一个不知名的存在,夺去了你的脸你的记忆你的生活习惯,他们能不能分辨出来,那个人其实不是你?”
薛砚舟皱眉:“很难。”
事情就是如此可怕。同样的外貌同样的记忆同样的习惯,在他人眼里看起来,那就是你。
“你是说,列车上的灵异和这个有关?”
郝国华点头:“列车第一次停靠在站台的时候,是我退休那天。”
“当我知道,k764次要被销毁之后,做了一切的努力。毕竟它是我的老朋友了,我甚至跑遍了每一家博物馆,想问一问,有没有那家博物馆愿意收藏它。”
“可惜啊,它只是一趟普通的绿皮火车,没有任何收藏价值,退下来之后,下场只能是去往火车报废场,被拆掉一切有用的部分,最后便安静地待在坟场被时间吞噬。”
薛砚舟忽然知道,k764次列车的灵异因何而来。
他在处置中心的时候,看过一篇特殊现象研究院的论文。
里面根据各种灵异入侵事件,分析了灵异入侵的来源。虽然都只能算是有理有据的猜想,但其中,支持者最多的一种是:来源于执念。
人的执念,会引来灵异。
灵异寄生在人身上之后,会慢慢污染身边更多的人或物,随后引来更多的灵异,最终形成空间上的彻底入侵。
这个猜想,实际上是正确的。
从薛砚舟接下的任务就可以窥见端倪,消除执念,让186号世界离开寂灭之地的影响范围。
他没有出声,此时的郝国华,应该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我不想看着k764次走向死亡,提了报告退休。退休不久后,我又听说k764次留下来了。成为旅游专列。我还是放不下老朋友,就决定以普通乘客的身份,再坐一次。”
“但那天晚上,k764次列车忽然停了。我和它共事了三十几年,在什么时候,什么站点会停靠,即使是在睡觉,都能感觉出来。”郝国华看向窗外,“线路上出现了一个不存在站点,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很亮的光。”
从那天以后,郝国华又坐了几次k764次。他发现,列车上的列车员变得有些奇怪。说不上的奇怪。
明明是同样的脸,同样的声音,同样的生活习惯,他却觉得有些陌生。总觉得,那不是和他共事已久的同事。
在某些时候,他们的脸,会变得很奇怪,变成一张陌生的脸。可是猛地一回神,却又发现的确是那个人没错。
薛砚舟终于出声了:“被那个光照到之后,到底会怎么样?”
郝国华:“背上,会出现一张脸。”
果然如此,那个诡异老人的脸,也是长在背上。
“那张脸,会慢慢向前移动,当脸覆盖住你的脸时,你就被它取代了。”郝国华叹了口气。
薛砚舟:“你为什么没通知处置中心”
这事情,如果在刚开始的时候,就通知了处置中心,或许入侵就不会变得这么严重。
“被脸寄生的人,会忘记诡异的站台,但却会想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里。”郝国华说,“我也一样。”
“k764次列车,又是怎么回事?”
在个灵异入侵区域,灵异不仅仅是那些诡异的脸,还有k764次。
郝国华叹了口气:“我发现了不对,可我做不了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或许是k764次听到了我的心声,它就出现了。”
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郝国华再一次乘坐k764次的时候,他忽然成为了列车长。
在这段永恒循环线路上,才会出现的列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