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薛砚舟忽然觉得身上一疼, 下意识说道:“你那么用力干什么?”
“抱歉。”谢亦明道歉,略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却依旧没有把人放下来的意思。
即使现在光线不算太亮, 秦止的脸色更难看了。不得不说, 薛砚舟还是有那么点怕对方,毕竟是带着他一起长大的大哥哥。
“下来。”秦止只说了两个字。
薛砚舟动了一下,却发现抱着自己的人毫无反应。他低声说:“快松手,放我下来, 唔。”
谢亦明脸上没什么表情, 在听到薛砚舟说话之后, 很快就松了手。只是,一松手, 他又微微向前一步,挡在了前面。
薛砚舟也没比谢亦明矮多少, 被挡着还是能看到秦止的脸色愈发阴沉, 完全是掩耳盗铃的效果。
他小声道:“还是……”
话没说完,谢亦明似乎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转头低声说:“制服。”
啊。
薛砚舟回过神来。秦止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身白色银边的制服,不得不说, 他没见过秦止穿浅色的衣服, 很好看。
可是, 刚才那道恐怖的白影,始终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伴随着居民楼的消失,里面的居民也在睡梦中死去。
白色制服代表的究竟是什么?
忽然,薛砚舟被谢亦明往后一拨, 被一股巧劲送到旁边。他才站稳身体, 就看到眼前两人打了起来。
甚至, 薛砚舟不知道谢亦明手中何时出现了一把长刀,也不知道秦止什么时候手中出现了一把双手剑。
金属相交,在夜色中迸出金色的火花。眨眼间,顶楼上废弃的木板就已经在刀锋剑锋之下变成一地碎片。
“你……”
薛砚舟还来不及阻止,眼角余光就看到下方又有白影出现。他低声说了句:“
正在交手的两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居然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走。”
秦止见谢亦明再次抱起薛砚舟,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两人往前方没有白影出现的地方一路狂奔。
一直到了薛砚舟家附近,秦止才停了下来。
这处远离商业街,有些偏僻,又处于宵禁中,完全没有其他人经过。
“呼——”薛砚舟松了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谢亦明直接放下。
那两人,居然一言不发又打了起来。之前众多白影出现,仿佛也只是给两人之间的打斗按下了暂停键。
薛砚舟怀疑,他们会不会是从之前定格的招式继续下去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皱眉,完全不理解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如果说是担心秦止身上的白色制服,刚刚他瞒住同事,把他们送回这边的举动,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喂,一场误会,别打了。”
没人理他。
“谢亦明,秦止哥把我们带过这边来,明显没敌意的。”
毫无反应。
“秦止哥,是误会,谢亦明以为你真要把我们送去拘役……“
行,打得更激烈了。薛砚舟顾不得太多,索性冲了过去。他左手一翻,右手一挡,竟是动作流畅地将谢亦明手中长刀直直送回刀鞘。
而秦止手中的双手剑,也停了下来。
一片安静。薛砚舟也傻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他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吗?什么时候成武林高手了?
不对,现在关键问题根本不是这个。
秦止忽然开口:“天快亮了,我送你回去。”
谢亦明正准备说些什么,被薛砚舟瞪了一眼。他可不想两人再次打起来,刚刚那一套招式,估计是不能再重来一次。
“今天晚上谢谢你的招待,先回去休息吧,待会还要上课呢。”
谢亦明点头,转身,离开。
“回去了。”
呜。
薛砚舟又心虚起来,低头老老实实跟着秦止回家。开门之后,家里没有人。
“坐。”秦止果然没打算离开,而是神情严肃。
这次的事情,看来没那么容易过去。不过,在回来的路上,薛砚舟已经组织好语言,要把在学校看到的诡异事情问清楚。
他相信秦止,除去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情谊外,还因为耳机里那个诡异声音说的第一句话。
“谢队秦队顾队小舟。”
如果谢队是指谢亦明的话,那秦队应当就是秦止,两人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忽然出现在手中的武器,比如完全不符合他们身份的身手。
这种种迹象,都让薛砚舟得出一个结论。既然那人说谢亦明是可以相信的,那秦止也同样。
薛砚舟正襟危坐,一脸诚恳:“秦止哥,你问吧,你问什么我都会老实回答的。”
往常,只要摆出诚恳的认错态度,秦止脸色就会缓和多了,然而这一次,他眉头依旧紧皱,嘴唇微抿。
过了片刻,他总算开口,问:“你早恋?”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刚才你说,在约会。你自己说的。”
不是。薛砚舟完全傻眼了。怎么这事情还没翻篇呢,刚刚那种情况,再怎么想也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吧?
没想到,秦止很严肃,又问了一遍:“在早恋吗?”
薛砚舟叹了口气:“没有,秦止哥,事情是这样的……”
从早上的不对劲开始,直到刚才。说完之后,薛砚舟屏住了呼吸。他又有些害怕起来,毕竟今天一整天,他都在做各种违反巍嵬县规则的事情。
秦止还是公职人员,又是原则性很强的性格,不会真的铁面无私把他给抓去拘禁吧。
没想到,秦止的脸色反而缓和下来,甚至轻轻笑了笑:“原来是这样,那就好。”
“啊?那就好?”
秦止:“这几天,我也觉得不太对劲,甚至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直到今天在公交车站看到你的时候,才有了真实感。”
他停顿一下:“巍嵬县不对劲,但此时没有切实证据,你按自己的想法做就好。”
秦止起身,走过来在薛砚舟的头发上揉了一把:“不用担心,闯了什么祸的话,有我在。”
这是从小到大,薛砚舟无论做任何事情,秦止都会说的一句话。他笑了一声,调侃道:“那早恋也行?”
没想到,秦止顿时又严肃起来:“早恋不行。好了,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嗯,秦止哥再见。”
等秦止离开之后,薛砚舟也没什么睡意,索性在家开始翻箱倒柜。从小到大,他都是个好孩子,循规蹈矩,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翻母亲房间这种事情,更加不会做。
但今天过后,事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薛砚舟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父亲的消息。
无论是从前住在大院中,还是在学校里,似乎都默认他的家长只有母亲。
薛砚舟转了转主卧的门把手,果然反锁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而是在工具箱里翻出了根铁丝。
铁丝捅入锁孔,上下动了动,咔擦一声。
门开了。
薛砚舟也傻了。
他干了什么?他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怎么会干这种事情,还如此熟练。
薛砚舟站在门口,只犹豫了三秒钟,便决定走进去。反正秦止也说了,按自己的想法来,万事有他。
母亲的房间很整洁,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书桌。黄色木制书桌,上面有一块和书桌差不多大小的玻璃。玻璃下压着各种各样的照片。
薛砚舟来了兴趣,他记得自己小时候的照片都是母亲收着。然而,走过去,打开台灯,看清楚压在玻璃下的照片后,他却背脊发凉。
的确是记忆中小时候的照片,可是每一张照片,里面的人脸上都是一团模糊。似乎是因为磨损,让五官看不清楚。
可不知为何,薛砚舟觉得,这些照片从洗出来的那刻起,就没有五官。
左手边第一张,是他百日的时候,父母和他的合照。对哦,他是有父亲的,可什么时候又没有了呢?
薛砚舟想不起来,他坐了下来,仔细观察那些诡异的照片。从被磨损的部分看起来,一家人很幸福,他们都在笑。
第二张,是三岁的薛砚舟和十岁秦止的合照,两人也看着镜头在笑。可薛砚舟觉得,那不是他们。
一张张看完之后,薛砚舟只觉得心底生出一股恐惧感来,不久之前自己还深信不疑的记忆。
此刻却变得无比陌生,每一张照片都不像是他拍的。
如果不是,那照片上的人是谁,而他薛砚舟又是谁。
薛砚舟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正准备拉开书桌的抽屉。
嘟嘟嘟——嘟嘟嘟——
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刺耳声音,让薛砚舟一抖,差点没把桌上的水杯给撞到地上去。他起身的时候,看到此时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五点半。
还好,电话响了起来。这个时间已经是母亲下班的时间,要不是有电话打断,那不得被人赃俱获。
他起身,掩上主卧的门,接起电话。
“喂,你好。”
“你好,这边是巍嵬县环卫所,很抱歉的通知您。在今晚的城市清洁工作中,您的母亲以身殉职,为建设美好的巍嵬县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一分钟后,薛砚舟一脸茫然地挂上了电话。
他有些恍惚,倒不是伤心,就是觉得很莫名其妙。听到电话那头内容的时候,薛砚舟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怪不得谢亦明说他一点也不介意。
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皱眉,回到房间,决定继续刚才未做完的事情。
“母亲”应该是在不久前发生的外界人清理工作中死亡的,这么看来,所有在环卫所工作的人,都会变成那团庞大的怪物。
可是,环卫工对外界人简直是拥有碾压优势,又怎么会死亡呢?
书桌的抽屉锁了。他口袋里还揣着那根铁丝,又故技重施,打开了抽屉锁。开锁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他毫无心理负担。
除去些存折户口本之类不太重要的东西外,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