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衍看着眼前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者,这些年一直在为自己的学生奔波,一波未停一波又起。
他心头莫名闪过一抹酸楚,抬手朝着对方深深一拜。
“学生有负太傅教导,但还望太傅保重身体,勿要再为我等操劳,剩下的路,还请太傅让我们自己走完。”
谢太傅眸光波动,终是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抬手将人扶起。
“也罢,我是该颐养天年咯,你们这些年轻人,各有各的坚持,各有各的道理,太傅也不劝了,天下兴亡自有定数,老朽已经尽了全力,无愧耳。”
说罢,他背手朝着路的那头走去,宽袖被风吹起,苍老的音色随着风雪传来。
“天下兴衰,朝代更替,百姓还是百姓,苍生还是苍生,他们只管谁能为他们带来福祉和平,谁坐上那个位置,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
贺衍提着油灯,看着渐渐隐在夜色中的身影,眸光波动,缓缓启唇。
“多谢太傅成全。”
他在告诉他,他不反对他们推翻萧徜。
他和天下百姓一样,不在乎那高位上坐的是谁,只在乎那人能不能给他们带来海晏河清,民生福祉。
他想,她能。
宣和二十二年,三月。
大雪下了一夜,次日一早,盛安郡主下令拔营,提枪纵马,直奔锁阳关前。
历经数日激战,关破,大军直逼盛京而去。
沿途百姓无一阻拦,听闻,大盛朝堂早已溃败,昔日王朝门庭冷落,无一人再站出,支撑这座江山危楼。
同年四月,怀远军攻至盛京城下,萧徜将大部分兵力设在了锁阳关中,锁阳关一破,盛京再无兵力抵抗。
盛安郡主兵临城下那日,盛京城中只余数千军士拼死抵抗,还在守着那座中原最繁华的都城。
叶昭榆骑在战马背上,手持长枪立在护城河前,看着不远处的城楼上还翻飞着熟悉的旗帜,眼底波涛翻涌。
随后调转马头,抬眸看着一众士卒,目光微寒,厉声下令。
“传令此间三军众,破城皆须封刀匕!三军之中遵此令,违令之人立死跪亦死!”
“是!是!是!”
随后她手一抬,身后士卒立刻蜂拥而去,如潮水般朝着城门涌去。
午时一到,城下陡然掀起的烽烟戛然而止,盛京城门大破,三军士卒封刀而入。
长街之上静的可怕,除了漫天飘雪,再无任何身影。
午时三刻,盛安领着数人踏破宫门,一路杀到甘泉殿前,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四周天色暗的可怕,黑云压在都城半空,好似狂风携暴雪而来。
“萧徜在哪?”
叶昭榆一枪将人扫翻在地,枪尖直抵对方咽喉,冷冷开口。
那人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感受到脖颈上传来的刺痛,颤抖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宫殿。
“哐当”一声,叶昭榆扔了手中长枪,看着深深嵌在晦暗中的宫殿,目光静的可怕,一步一步朝着殿门走去。
叶问荆见状刚要跟上,却被一只大手拦住,只见那人琉璃色的眼眸轻抬,目光落在缓缓朝着大殿走去的身影上,眸光幽深,音色沉寂。
“让她去,这最后的路,得她自己走。”
凡事不破不立,不行不止。
她要那最高的位置,她便要自己走上去。
注:某句原文为:传令麾下四王子,破城不须封刀匕。山头代天树此碑,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张献忠·《七杀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