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雨大作,两人像是要被这场大雨掩埋,不想让任何人将他们叫醒。
距黎州百里之外,无数大军沐雨飞驰,急急朝着黎州奔来。
军使跃马扬鞭,一驿又一驿,十里又十里,不断将捷报飞传。
“南坻撤兵,黎州未亡!南坻撤兵,黎州未亡!”
萧如晔一身玄甲,手中挽着缰绳,看着雨中飞驰而来的军使,沉寂的眼眸一亮。
“将捷报呈上来!”
他接过捷报迅速看了起来,冰冷的雨水将笔墨晕开,一朵朵墨花缓缓在纸上绽放。
他心里的石头陡然落地,桃花眼中盈满希冀,不停地喃喃自语。
“没亡就好,没亡就好!”
他自得到消息,日夜不停的带兵飞驰。
经过町州时,町州援助黎州,被蛮夷派兵围城,堵了所有去黎州的路。
他领兵奋战,将拦路的铁骑全部斩杀,随后又马不停蹄地带兵奔袭。
一日之后,一日之后定至黎州!
雷雨作了一夜,风也吹了一宿,这一晚,叶昭榆睡的并不安稳。
她在梦中,一直跑,一直跑,可万山困她,不逢生路。
她站在万山之间,只见四周青山围着她转,她脑袋一片晕眩,在群山中似困兽呼喊。
万万声的呼救,换不来一人应她。
画面陡然一转,只见无数青阶沿山势而上,远处云深,不知归处。
她眼睛一亮,出路!
随后提起裙子便朝着青阶跑去,一阶又一阶,一阶又一阶。
九十九阶过后,她看见青阶尽头,倒着一黑衣少年,额头狼牙额饰闪烁,周围鲜血弥漫,不断朝着青阶流下。
她瞳孔猛然一缩,呆呆的回头,只见她刚刚走过的青阶,不知何时,早已被鲜血染红。
她一下跌坐在地,浑身的生机仿佛都被抽离。
原来,原来她的出路,是他的死路。
她双手抠着地面,仰头大哭出声。
“乌藉啊!”
“阿榆,阿榆,没事了,没事了……”
叶昭榆一下睁开眼睛,眼角的泪瞬间滑落。
她睁着眼睛,眼珠一动不动,看着熟悉的床幔,缓缓开口,声音嘶哑至极。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山间仓惶逃窜,那里有跑不完的荒山,有爬不尽的石阶,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可那路好长好长,我跑不完,又怕跑完。”
怕跑不完,她没有出路,怕跑完了,看见他的死路。
摩那娄诘垂眸看着满眼空洞,任由泪水从眼角一滴一滴滚落的人,心里一疼,抬手抱了抱她。
“没事了,以后再也不让阿榆跑了。”
叶昭榆睁着眼睛,眼底光点明灭,喃喃开口,“谢归哥哥,我后悔了,我后悔带你来中原了。”
摩那娄诘轻叹一声,指腹擦过她的面颊,轻声开口。
“世事无常,无人能未卜先知,只要往前走,便有千般好与不好。
若一遇见不好,便后悔当初出发,那这世间的路,谁还敢往前走?”
她抬眸看着他,音色嘶哑,“可前路是死路,那为何还要往前!”
“阿榆,千金难买早知道,我们不是居高临下的俯瞰者,无法用它的目光统观全局。
是死路谁不会避?可世间如愿以偿太少,多得是世事难料。
本君也悔,后悔自己不够强大,未能护好他们与你,可本君从未后悔带他们来中原。
我们不会因外界凶险,便放弃翱翔。
本君守你与黎州,成全自己的情意与恩义,他们守本君与你,成全自己的忠诚与英勇,皆为自愿,九死未悔。”
叶昭榆顿时抬手捂着眼睛,彻底哭出声来,“我讨厌有人为我牺牲,我害怕有人因我而死,哪怕是不认识的陌生人,我都会颤抖,愧疚。
我总觉得,人不可以为我死,生命太重,我还不起,我想将自己裹紧,不去触碰任何人,那么就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可我活在世上,避不开触碰,终究麻烦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