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始终,未辩一言。
既如此,他也不想再逼她,他只想知道,她此后要站在哪一边。
是西域,还是中原。
若是西域,他可以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放她离开,只是再见,便是敌人。
若是中原,他也可以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放权给她,帐下兵马,皆可为她驱驰。
他不是信她,他是信宣远将军,是信定安侯府。
他抿了抿唇,目光碌碌的盯着她,想知道她最后的选择。
只见她抬眸看着九十里外,眸光幽远,音色清寂。
“乱世已出,不平乱世,不入归途。”
她转头看着他,好似于风口回眸,音色肃然。
“我在中原,会一直在中原,我可以去任何地方,但前提是,我想去,而不是被逼去。”
她逃不了,也不会逃。
她扶持的殿下一时落败,但她不会永远败下去。
她会在这乱世与他再搏上一搏,这天下的主人,她要亲手换下。
薛绍深深看了一眼满身肃杀与冷傲的女子,好似站在高山之巅,翻手便能乱一场天下风雨。
他微微吃了一惊,随后悬着的心一下落地,抬眸看着她,弯了弯唇。
“既如此,胡人侵占的那六城,还望郡主继续带着我等收回。”
薛绍走后,叶昭榆依旧站在原地,周身停满料峭孤寒,夕阳倾洒,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朦胧的暮色中。
身后是缕缕残霞投射出的斜影,好似牵扯她的丝线突然有了具象,肆无忌惮的在她身后蔓延。
她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可她就是想等,等他来,等她一句能出口的抱歉。
天边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一阵冷风吹过,蓦然间带来一阵箫声,低沉飘逸又婉转深远,瞬间响彻整座城楼。
叶昭榆指尖一紧,长睫陡然一颤,循着声音望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吹箫之人身影,只余悠扬的小调在暮色之中徐徐展开。
亦如初次听他吹箫,亦是那首黎州小调,祝福孩童平安长大,无忧无愁。
平安长大,无忧无愁……
平安长大,无忧无愁……
她双肩微微颤抖,猛然泪如雨下。
原来,三叔走后,最无忧无虑的日子竟是流落西域,再后来,未曾痛快过一天。
她今日逼退了她的所爱之人,成了她的忠诚之名。
人人赞扬她的做法,将她奉为戴罪立功的勇士。
可谁怜她的挣扎,她的苦楚,她的言不由衷。
天边陡然响起一阵尖啸,只见一只雄鹰背风盘旋,某一时刻,猛然俯冲而下。
城楼守卫一惊,顿时挽弓相对。
传闻西域君主可御百鸟,尤以雄鹰为最,这可都是他的爪牙。
叶昭榆瞳孔一震,瞬间抬手制止,随后便见一只身姿矫健的雄鹰乖巧的落在她的面前。
圆圆的眼睛盯了她片刻,随后低下头,不断用尖喙蹭着她的指尖,亲昵万分。
她眼睛一热,抬起指尖碰了碰它的尖喙,耳边还回荡着婉转深远的箫声,一滴泪猛然砸在地上。
他怜她的挣扎,她的苦楚,她的言不由衷。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下一片白布,咬破手指行书,写下一月之约。
给她一月时间,一月之后,她便可以挣脱枷锁。
谢归,谢归,我能赢,我能赢!
我会将所有送走的人都接回来,我会接所有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