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阿榆,你赢了也不痛快啊!”
叶昭榆目光幽寂,直直盯着被烈火焚身的人,看着被痛苦扭曲了的面目,可恨又可悲。
直到火蛇蔓延到她脚边的那一刻,她才收了目光,转身朝着甘泉宫外走去。
身后不断传来火焰高涨的怒号声和压抑不住的惨叫。
她紧紧握着匕首的手一下松了,心里的那股郁气瞬间散开,一滴眼泪砸在地上,止不住的咧嘴笑了起来。
往后痛不痛快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一刻,她无比痛快。
亲眼看着他死在她的面前,她很痛快。
亲眼看着他惨死火海,她更痛快。
他等她来,为她上了最后一课。
踏过遍地的烽火狼烟,登上那最高的位置,首先要学会的,便是失去。
宣和二十二年,盛安郡主攻破皇都,带兵踏破宫门,盛帝自焚于甘泉宫内。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数息之后,帝崩于万重火海。
大火烧了三日,三日之后,巍峨的宫殿尽成余灰,大雪一盖,余烬再无复苏,就如这王朝的命数。
旧帝崩后三日,昔日朝臣与一路追随郡主走来的众人齐聚金銮殿中,目光望向门口,都在翘首以盼。
不多时候,叶昭榆踩着黑色锦靴稳步走来,抬眸看着站在明堂中的众人。
谢归,叶问荆,丹娘等人居右,裴朝,贺衍居左,余下众人皆续在他们身后。
她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她顿了一下,随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抬脚跨入殿门,看了一眼明堂之上的那把椅子,随后穿过人群,一步步的朝它走去。
每走一步,耳边便回荡起丹娘呈给她的那封信的内容,语调亦如往昔。
“阿榆,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终于还是走到了这最后一步。
三叔心中百感交集,万千愧疚不知如何言表,只望你能原谅三叔懦弱的早早辞别,将一切重担压在你的肩上。
你这一路走来,身后会有我的影子,可三叔未曾将你当作棋子,而是希望,整个定安侯府的希望。
往前细数百年,侯府之人不是没有察觉忌惮之心,而是碍于祖训,除了退,再无他法。
就连三叔,也跨不过那道禁制,走了与先辈同样的路,可退到最后,退无可退,满心的愤怒与绝望交织,却又不知何去何从。
而你的出现,让三叔看见了希望,你与我们太不一样了,仿佛你的到来,便是为了结束萧氏皇族与定安侯府百年来的纠葛。
我始终相信,你能走出一条和我们不一样的路来。
你幼时言,你不喜欢这个世道,向来如此不是对的,终有一天,你要改变它,若无人扶你青云志,你自踏雪至山巅。
少年志气总是昂扬,可俗世洪流偏压少年之志,不知阿榆如今可还记得少时之言?
无论你记得否,三叔都愿扶你青云之志,如今死局已解,大局已定,这世间万物再难阻你。
既然这个世道不是你想要的样子,那便去亲手将它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阿榆,不用再压抑,不用再屈服,不用再退怯,这天地万象如今由你书写……”
“哒”的一下,叶昭榆踏上最后一阶,站在了明堂最高的位置。
她垂眸看着静静立在高位上的椅子,随后眼眸轻抬,转身一撩衣摆坐了上去。
殿内众人瞬间跪在地上,齐齐高呼万岁。
声涛阵阵,势如惊雷,响彻整个浩荡明堂。
叶昭榆目光穿过众人,与殿内唯一右手抚肩站立的人隔空对望。
谢归,我已走到了这里,我不甘心再俯首称臣。
摩那娄诘抬眸看着她,眼尾微压,琉璃色的眼眸波动不已。
没人能再让你俯首称臣,谁都不能,我要这天下,人人都尊你敬你。
叶昭榆眸光波动,紧紧抿着唇,我好羡慕你,我好羡慕黎宿,你们有一片天地可以开拓,可我只能困于方寸,藏于人后,泯灭其志,然后碌碌一生,好不甘心。
不用羡慕,不用不甘,你现在也有了,无人再能让你屈服。
不公平不公平好不公平!谢归,这个世道好不公平!
我说过,这世间哪来的公平,不过是强者在说话,弱者在忍受,若哪一天,你能站在最高处,你可拔剑平天下任何不平之事。那时,你可以创造公平,让所有人享受公平,那天没到时,你得受着,受着这一切的不公。
那现在呢?我站的够高了吗?我能不用忍受了吗?我能去打破这世间的规则了吗?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