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宿抬手将茶盏放在桌上,略带威严的眉眼舒展,眼尾扫过悠然喝着茶的人,点了点头。
“可。”
叶昭榆顿时大笑一声,看着她,朗声开口。
“待我即位之后,诏书便会送去南坻。”
黎宿点了点头,看着脱去了所有天真率性,愈发持重端沉的女子,缓声开口。
“盛安,恭喜。”
叶昭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弯唇笑了笑,拿起茶盏朝她举了举杯。
“恭喜。”
喜,她们都赢了。
接下来的三天,黎州城内热闹非凡,处处张灯结彩,客从八方而来,将城中喜色添染。
直至大婚前的傍晚,门口的唱和声才停了下来。
江山为聘,也不过如此。
叶昭榆撑着下巴坐在窗前,身后巨大的屏风处挂着一件繁复无比的曳地婚服,流动的缎面上跳跃着庄重威严的金纹,衣袖与裙摆翩然展开,犹如火凤欲飞九天,暗金流火彻夜烧灼。
她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此时小谢公子在干什么。
阿娘说,成婚前三日,新人不可相见。
她已经有三天没见过诘兔兔了。
止夷山上,林涛翻涌,簌簌枯叶如千山坠雪飘洒而来。
摩那娄诘与贺衍对坐在云中看台,周围暮色暗沉,只余几缕光影透过云层照来。
贺衍看着匿在暮色中的身影,周身气势端沉从容,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眼眸轻动,扯了扯苍白的唇角,叹息一声。
“我这辈子算无遗策,未曾有过后悔,苟延残喘至今,谋得天下大局,总觉得未曾对不起谁,可如今想来,独独对不起你。”
四周草树云烟,寒潮涌动,将他的叹息散在风中。
摩那娄诘琉璃色的眼眸轻轻动了动,看着桌案上的棋局,长指捻着一枚棋子落下,轻声开口。
“善弈者谋势,不善者谋子,世间的安乐都是从最离乱的战火中孕育出的,无人能够幸免。
大争之世,强则强,弱则亡,她若不争,死的便是她自己,您为她与侯府谋了半生,才换来如今的生途,对得起任何人。”
他若站在他的位置上,他也会那般做。
自己都站在刀尖上了,我还管旁人痛与不痛?
泛滥的同情只会害了自己,想从死地往上爬,就得不顾一切。
贺衍看着不起一丝波澜的人,摇头笑了笑。
“你倒是不在意。”
“结局未有遗憾,再纠结下去不过徒添烦恼罢了,只是……”
“只是什么?”
摩那娄诘眼眸微转,指尖敲着茶盏杯壁,缓缓开口。
“在见到我之前,您未清楚宣远将军想要什么,可此时西域已经入局,您当时想做什么?”
贺衍捻起一枚白子落下,唇角扯出一抹笑来,淡声开口。
“弑君罢了,四海烽烟若起,盛京的防御便会式微,届时我会带着榆丫头杀进皇宫,了结了那昏君,而北幽,依旧由你西域解决。”
摩那娄诘轻笑一声,抬手落下最后一子。
“你们还真是默契万分。”
一个想要弑君,一个想要改朝换代,大轨迹并无偏差,难怪能一局走到最后。
贺衍笑了一下,随后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树叶,垂眸看着叶片上的脉络,眸光轻眨,缓声开口。
“明日榆丫头便要嫁与你了,那丫头吃了太多的苦,你莫要辜负了她。”
“放心,谢归此生绝不负她,若违此言,永坠阿鼻,不得善终。”
“好,好,那贺叔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