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看来,小阁老是真不容易。顶着别人的名头顶了两年,亲身考的功名全不是自己的,还眼睁睁地看着郡主给自己哭丧…一般人哪里能忍得?早恨不得夜半潜入王府诉衷肠了。
可见小阁老既能忍,又是个狠心的人,他必能成大事。
司马廷玉掸了掸前襟,同萧扶光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端坐道:“司马廷玉早年因父荫入阁,我父子二人蒙殿下不弃,在内阁呆了有些年头。陛下深居万清福地,阁部总务牵涉六部,繁重冗杂,我心性执拗,大小事务一经手,总要做到底,尽可能善了。于是蒙诸位不弃,抬举唤一声‘小阁老’——我本想一人前来,郡主却说要做个了断,于是我二人认为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来同檀大人算算这笔账。
我扮做司马炼是不得已而为之,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从两年前说起。我同郡主是殿下与阁老自小订下的亲,两年前入秋后,我同郡主婚期在即,因有要事离京去办,待下过聘后便启程。原想着能在婚期前回京,不料来时遇险,险些折去性命——我曾打过一柄腕刀藏于袖中,一个下属善铸刃,借了我腕刀去。然而就在路过伏龙岭时,天降暴雨以致山中滑坡,以致那场惊天噩耗传回京中。”
说到此处,司马廷玉还得空看了萧扶光一眼。
那场谋杀亦有宇文渡参与其中,而她最终还是放走了宇文渡。萧扶光知道司马廷玉的眼风是什么意思,不免有些心虚。
“实则此前有位身份尊崇的长辈多年未回京,实在想念故乡。只是他有不得已的缘由,不能入城,便央我将他带到一处山顶俯瞰帝京。后来我与长辈分别后打算独自进京,却误打误撞入了山中阵法,偶遇秦仙媛。彼时秦仙媛虽形容疯癫,若有人求医问药,看相占卜,她皆能应对得来。可见她是丧夫之痛入髓,并非是真的疯魔。”
檀沐庭冷冷一笑:“她若不是真疯,做什么要你当她的夫君?你也是,放着光献郡主不要,去同一山野来的村妇做夫妻?依我看,不仅她疯,连你也疯了。”
司马廷玉淡淡仰头,玉白的脖颈下喉结突出,两抹红痕似有若无。
檀沐庭停下指尖动作,面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却是渐淡了。
“两年前那日,我并未在伏龙岭夹道,而是在山顶目睹有人借暴雨滑坡推落巨石,将我的人全部碾死,尤其是借我腕刀的那位,死状凄惨,实在可怜可惜。不过,也正因当初那位长辈有先见之明,我才得以侥幸逃生。”司马廷玉盯着他的眼睛,字句慢声道,“司马廷玉虽行事骄恣,但一向秉公办事,谁想要我死,我心中清清楚楚。可我那时实在不明白,为何有人要在回京路上埋伏。我也想过是否是因我父子二人与殿下过从甚密,挡了谁的道,但后来我便想通了——他只是不想我娶阿扶罢了。檀大人,你说是吧?”
众人裹着夹袄一动未动,心中皆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听小阁老所言,有人当真一早觊觎起了郡主这个人,才在小阁老回京路上设下埋伏,借着暴雨滑坡将人砸了个稀烂?
两年前的那日,去过伏龙岭的都历历在目。阁老司马宓跪在地上,捧着捡都捡不起来的尸首哭得肝肠寸断,叫多少看到的人也几欲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