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扶光仔细端详了阮偲须臾,从前只觉得这老阉宦惯会献媚,即便在万清福地侍奉皇帝也早晚是檀沐庭的走狗,后来他又常挤兑姜崇道,甚至还将人遣去刷恭桶,总之就是没有干一件好事儿。
她常想着,待自己重回内阁后也要拿阮偲开刀,没想到这居然是个识时务的,在关键时刻居然帮了大忙。
阮偲正挤眼泪,又听头顶郡主发了话:“你这刁奴虽可气,然而公主蒙冤时却敢出来指认檀大人,倒也算为你旧主做了件事。眼下诸事未竟,功过先不论,你勇气可嘉,我就先不罚你。”
阮偲当下连连磕头谢恩。
萧扶光命人将秦仙媛和阮偲带了下去。
她有些担心,也是出于谨慎的缘由,想知道为何一向同自己不对付的阮偲会忽然反水。于是只说先歇息片刻,却是下去提了阮偲来当面问话。
司马廷玉极没有眼色,自打昨日和好,他便以她夫婿自居,理所当然地认为郡主在哪儿,他也应该在哪儿。
于是二人一道见了阮偲。
此时的阮偲卸去了一身谄媚骨,也颇有几分宫廷老人的模样。他对着二人一拜到底,极是恭敬。
萧扶光直截了当问,“你为何要帮我们?”
“奴老眼昏花,能中什么用?”阮偲直起身子来,笑着朝司马廷玉拱了拱手,“全赖小阁老料事如神。”
萧扶光看了看阮偲,又回头看向司马廷玉,见他笑得可恶,才知道原来阮偲竟一早便被他收买。
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这俩人居然私下有来往。
阮偲笑着为她解惑。
“老奴原的确是皇后身边的内臣,可但凡在宫中,同中贵人结交过的,无一不钦佩中贵人品行。自打皇后去大悲寺,做了人间佛,老奴便不中用啦——宦官底子本来就不及常人,何况奴婢老东西一个?日日吃斋念佛,寒冬腊月薄衾裹身,这把老骨头实在遭不住——奴是个人呐,没有那向佛之心,这辈子无儿无女,只想着能在宫中了残生,最好是认俩干儿子给养老送终。思来想去,靠谁呢?咱跟过皇后,谁愿意要咱…”说到此处,阮偲似乎觉得自己话有些多了,抿嘴笑了一笑,继续道,“于是就给荣王殿下去了封信,从前在宫中时,咱也帮过殿下两回忙。光是等回信约摸等了有小半年,以为殿下忘了咱了呢,结果最后给回了信儿了,说让咱投奔阁老去…咱跟阁老又没有来往,再说,阁老是景王殿下的人,殿下如日中天,还缺咱这等人效忠?不过想了想,还是问问吧。谁料小阁老知道后,竟着手安排咱随着公主殿下一道回来了——能再回帝京,全靠小阁老从中斡旋,否则奴婢的这身老骨头就要藏在大悲寺那后山里了。小阁老也不要咱做事,只说从前怎么侍奉皇后的,来了就怎么侍奉陛下和檀大人,万万不能露了马脚——哎哟,不就是奉承主子嘛,咱活了七十岁,有六十年都在做奴婢呐。檀大人他再精明,也发现不了的…就这么回了宫,总算能帮上郡主忙、偿了小阁老的恩情了!”
阮偲说罢,又一拜到底。
“阮公公中间也得罪过郡主几回,若是不这样,哪里骗得过檀沐庭?”司马廷玉道,“可当日小冬瓜险些死在宫中,若非阮公公悄悄将人送医,只怕人真的救不回来了。所以阿扶,你当是能原谅他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