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观梅回到寝居时,见小师妹或是累了,趴在床上休息。
她默默地帮着掖了掖被角。
烟烟正好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着她手上的书,迷迷糊糊地问道:“师姐,你选了符修?”
“嗯。”徐观梅轻轻答应。
她坐到床边,就着跳动的烛光,翻开书细细阅读。
她要进内门,她要从零开始刻苦修习,必须要让自己活到查明真相的那一天。
烟烟裹着棉被像颗大肉粽,往徐观梅身旁挪了挪。她突然伸出手,像是去摸对方的脸,把徐观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烟烟无辜地问道:“师姐,你为什么皱着眉?”
老头也经常皱着眉,像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她就会伸出手去帮老头把山峰抚平。不过老头一高兴起来了,就总爱拿胡子扎她。
徐观梅扬了扬手中的书:“有些晦涩难懂。”
烟烟感兴趣地探出头:“哪里难懂?”
徐观梅又重复了之前问何满的问题。
其实她知道,小师妹是普通的外门弟子,才进书院没多久,怎么可能会懂。只不过她今天终于往前走了这一步,尽管表面风轻云淡,内心早已经汹涌澎拜。
她想找个人倾诉一番。
烟烟不假思索道:“师姐,这是代表三清的三勾,又有三才之意,分别为人之精气神,天之日月星,地之水火风。”
“那为何不同的符,三勾所处的位置会有不同?”
烟烟解释道:“三勾在整个符上代表三清,在敕令或者神名之下就代表三界公。”
等等。
徐观梅反应过来,她诧异问道:“小师妹,你懂符箓之术?”
“略懂吧。”烟烟伸了伸舌头。
无极岛上什么书都有,她吊儿郎当地学,什么都略懂一点。
“从前从家里老宅翻出来一本阴阳风水的书,”烟烟怕徐观梅对她的身份起疑,忙搪塞过去,“我觉得很新鲜,就自学了一点。”
徐观梅没有再追问,她垂下眼眸,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回忆什么。
“小师妹,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她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会来万卷山?”
她对别人的事情从不关心,从不好奇,无意与任何人产生交集。
可此刻,也许是夜晚太过于宁和,也许是小师妹靠得太近,让她有一种久违的温馨。
连话也变多了起来。
烟烟想起来裴砚之给她编造的身份,家中遭遇变故,只剩她一人孤苦伶仃,千里迢迢来投奔表亲戚。
她应该告诉徐观梅这些。
但她没说话,只眨了眨眼睛安静地看着师姐。
“来书院的大多是可怜人,每天得过且过,漫无目的。”徐观梅抬头望了望苍白墙壁上,摇曳的烛火影子。
“师姐,你为什么来书院呢?”烟烟问道,“你爹爹和妈妈呢?”
“他们都死了,”徐观梅平静道,“我还很小的时候,家乡出了只大妖,把爹爹妈妈都吃掉了,只有姐姐带我逃出来了。后来,姐姐进了书院。”
说到这,她低下头去看书,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手指摸在书页上,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想起来什么痛苦的事情。
烟烟想,她没有妈妈就常常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娃娃,没想到师姐连爹爹也没有,一时心里闷闷的,说不出来的难受。
又见师姐神情有异,担心她耽于沉痛,忙指着她手指所覆之处,出言打断徐观梅的思绪,软言软语道:“师姐你看这里,一张完整的符,是由各种部件构成的符箓散形,或排列组合,或叠加组合,最后呈现出符箓聚形的样子。”
徐观梅回过神来,知晓烟烟是在关切自己。
两个女孩促膝而坐,一个身子笔直,一个慵懒散漫。
烟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一点点往师姐身边挪,像只讨娇的小兔子,被她圆溜溜的眼睛里盯着,真叫人心都融化了。
墙上烛火照映的两个人影越靠越近。
徐观梅微微一笑:“小师妹,你如此聪慧,应当去内门修行。”
“去内门,啊,”烟烟兴冲冲地亮起眼睛,“去内门就能见到曲寒霖了吗?”
徐观梅微微一愣,而后了然。
是了,小师妹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上次在潮汐湖,她因晕倒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小师妹一身是血,传言说是曲寒霖救了他们。
曲寒霖英雄救美,小师妹一见倾心。
“曲师兄可不好见,”徐观梅解释道,“但是进内门可以修各路道法,得高师指点,还有权进入大部分的卷宗藏书阁。”
烟烟问:“会很忙吗?”
徐观梅点点头:“应该会吧,但能学到很多。”
烟烟想了想,认真道,“不去。太忙的话,我就没有时间常常去看小师叔了。”
徐观梅没有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