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松枝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雨珠,折射出一个个清新世界。
书房的地上铺着薄薄一层床褥,少女靠在墙边,揉了揉眼睛,手垂下来触到柔软的发丝,才想起小师叔倚靠在她膝头。
她低下头,仔细地端详着裴砚之的脸。
白皙似玉,鼻梁挺拔,眼角的鲜红色已经褪去。眉色素淡而眉心微蹙,像是有心事郁结。
小师叔的身上怎么还是彻骨寒凉?
烟烟轻轻将裴砚之放下,掖好被角,再将天山雪蚕的斗篷盖在上方。一夜未归,她想着先回去一趟免得徐师姐担忧,再回来照顾小师叔。
“小师叔,你好好休息。”
明知裴砚之听不到,她依然认真告别。
转身离了松月庭,往弟子宿舍走去。烟烟一路上东张西望,见昨夜的骤雨下得着实猛烈,将花木砸得七零八落,路间泥泞难行。
远远地看到徐观梅站在门口,与两名男弟子争辩什么。这两个男弟子烟烟从前见过,常跟随在赵志季身侧,号称左膀右臂。
其中一个听到脚步声,回到头来,看到烟烟后眼睛一亮,叫道:“李烟烟果然一夜未归,严重违纪,哼,徐观梅你不是说她在养病么?”
徐观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眉间骤然一松。
她回过神来,淡淡道:“我又没说她在屋里养病。”
烟烟不明所以走上前去:“师姐,这是在做什么?”
徐观梅用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烟烟,确认她平安无事后,沉静道:“你怎么一整夜都没回来?你难道不知晚间铃响后就要回寝?”
她顿了顿,袖子中的手捏紧着:“你是不是以为……书院是什么安全之地?”
虽然知道烟烟在裴师叔那里不会有事,但她昨晚仍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多年前的一个夜晚,身在书院的阿姐也没有回寝,之后永远失去了消息。
那一夜,身在舅舅家的徐观梅仿佛心有灵犀般从噩梦中惊醒。
她做了个梦。
梦里阿姐被一团黑气撕扯成了碎片。
从那天起,这个梦,重复出现在她闭眼的每时每刻。
别人都说她被梦鬼缠身。
没有人知道那是她朝思暮盼的阿姐。
徐师姐怎么好像生气了?
烟烟拉了拉徐观梅的袖子,“师姐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嘛。”
“李师妹,怎么就没事了,”那两名男弟子飞快地互视一眼,幸灾乐祸道,“我们哥俩在这守了一早上终于等到你了,依照规矩,你一夜未归,要先去向赵管事认错,再领责罚。”
烟烟多少有些无语:“不就是一晚上没回寝嘛,我爹爹都不敢让我认错。赵管事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男弟子立马来劲了:“无有规矩,不成方圆。李师妹,你违规扰纪在先,现在还辱骂赵管事,目无尊长,按照书院规矩……”
烟烟挑眉:“倘若我不想按照规矩呢?”
“除非师妹能把天规石给劈了。”另一个男弟子轻蔑地哼了一声,慢悠悠帮腔道,“可惜师妹没有这个本事,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走吧。”
烟烟听三佘提起过,天规石乃天降神物,立于万卷山之巅,上面密密麻麻列写着书院的万余条规矩。
每一条规矩都是一道封印,牢牢禁锢着弟子们的一言一行。
除院长外,无人能靠近天规石半步,除非能有齐天的修为,不然会被立即焚为灰烬。
烟烟无所谓道:“走就走。”
“我陪师妹一起。”徐观梅说。
烟烟回过头来看她,徐观梅脸色淡然。
她想起来要送师姐的礼物,拿出首饰盒:“师姐,这个给你。”
徐观梅不解。
“师姐,你不是要去内门了吗?内门很忙,我怕以后就见不到你了,所以想送你一个礼物。”烟烟指了指徐观梅的发簪,“我看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发簪,但你晚上放在枕头下面会压坏的。”
沉甸甸的簪盒置于徐观梅的手心,盒子上绘着的《游春图》在眼前游动。
青山叠翠,湖水融融,花红草绿,是阿姐最喜欢的春天。
师妹送的簪盒放阿姐送的梅花簪子,真好。
烟烟见她沉默不语,小声问:“师姐你不喜欢吗?”
徐观梅摇摇头,认真地告诉烟烟:“我很喜欢。只是我从未收过旁人送的东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用说什么,”少女咧开嘴,“因为烟烟不是旁人,我是师姐的妹妹。”
“赵管事,咱们又见面了。”
烟烟大大咧咧,毫不客气地踏进大堂,“哇,这次还给我准备了椅子。”
“放肆,”赵志季从堂上冲下来,瞪了烟烟一眼,谄媚对徐观梅笑道:“这是给徐姑娘准备的,姑娘日后进了何家,可不要忘了我赵管事。”
徐观梅站得笔直:“我跟何满没有关系。”
“嘿,姑娘谦虚了,”赵志季一副毫不见外的样子,“现在整个书院谁不知道,姑娘是何少谷主心尖尖上的人。
徐观梅不再理他,“师妹,你坐。”
赵志季啧啧惋惜道:“可惜她也坐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