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记忆中,少谷主的脸精致华贵,肌肤吹弹可破。现在倒晒黑成小麦色,还多了好几道伤痕。
衣着仍旧明艳夺目,除了取下了众多繁琐奢丽的配饰。
“这还不都是因为师父,”何满似乎心有余悸,压低声音说:“小师妹,你爹爹怎么比我爹还凶。”
自从拜了黎岛主为师,在家里何满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他爹和听风谷的众多长老都对他格外重视,日子过得舒心无比,几乎是在听风谷横着走。
但舒服日子没过多久,黎岛主传话要他和徐观梅去无极岛进修。何满准备了满满当当的行李,要和师姐去岛上双人度假。经过无极岛上空时,何满刚想拿出块点心,一个没看住,行李整个栽进了海里。
似乎预示了悲剧的开始。
“师父太狠了,”何满一肚子的心酸,“教得多教得快,我看都没看清,学不会还不让吃饭。”
“夏天的时候我就想去海边拾块贝壳送给师姐,被师父说我偷懒,烈日下让我和海里那只凶兽斗法斗了一整天,我头都晒晕了,师父才说我勉强有点进步。”
他拍了拍烟烟的肩膀,颇为同情道:“师妹啊,这么多年,你活得太不容易了。”
烟烟眨了眨眼睛。
何满才想起来黎岛主那副女儿奴的样子:“靠,师父怎么还有两副面孔呢?!”
“我爹爹向来傲世轻物,最是护短。他定是不希望自己的徒弟日后受别人欺负,所以才对你这么严格。”烟烟看着他愈加结识的身体,低低笑道,“我可还记得从前在潮汐湖,师姐把少谷主拉上来时候说的那句‘他太胖了’。”
“对了,照少谷主你这么说,你和师姐在无极岛待了很久,为什么我从来没见到过你们俩呢?”烟烟问。
何满挠了挠头:“师父不让我们去见你。”
看着少女疑惑的眼神。向来洒脱的人也轻轻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师父怕你知道裴师叔的事情吧。”
斗笠上的雪融化成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所以……”烟烟低垂着眼,“裴师叔他如何了?”
“其实我和师姐也是近期才回来书院……”
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少爷也学会了为别人倒一杯热茶。嫩绿的茶叶在水中打着转,何满将那日岛主和烟烟离开后,书院发生的大战娓娓道来。
“谁也没料到,上古煞气居然在裴师叔身上。”何满咽了口口水,偷偷观看烟烟的神色,“这煞气着实凶猛霸道,当时我真的以为裴师叔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杀了,让十几年前的人间惨剧重演。没想到,没想到他只是毁了天规石而已。”
烟烟脸上不见丝毫的惊诧,亦或是受到欺骗的愤怒。
她很平静地用手背碰了碰茶杯。
黑蛟将一切都告诉她了。
原来她以为的天上温润谪仙,幼时便丧失父母,背井离乡满身是血地来到万卷书院,全心信赖的师父玄蝉又夺他三魄,企图将他变为一具毁天灭地的武器。
他背负着巨大的秘密,拥有着惊人的力量,却只是不断地隐藏,孤独地承担着痛苦。
他从未想过为他自己做些什么,他想的,只是推翻这不公正的天规,为所有愿意修道之人开出一条崭新的道路来。
“那天师姐的表情也不太对劲,”何满继续道,“她说她有一件事情,一定要与裴师叔问个清楚。”
然而,莫砺锋怎么可能让任何人接近裴砚之,他对外宣称裴砚之已经死了。不久后,徐观梅和何满就被黎岛主召到无极岛。
“师父总夸师姐的天赋很高,勤学苦练为人踏实,不像我吊儿郎当。”何满不好意思地喝了口茶,“师父还说,我要是不好好努力以后就配不上师姐了。”
烟烟没想到,爹爹还挺八卦。
两人离开无极岛的那天,朝着黎岛主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黎岛主曲起食指,也结结实实地敲了敲他们两的头:“磕什么磕,你们以后是不回来了还是我要死了?”
“徐观梅,”黎岛主面色凝重严肃,“我一直知道你为何学得如此刻苦。不过你记得,这世上的人都是瞎子,有人被富贵荣华遮眼,有人耽于权色声欲。师父希望你,目明心亮。”
不要被仇恨所蒙蔽。
之后,听说四方的修士都对煞气蠢蠢欲动,而没有天规石的约束,弟子们开始是迷茫后来叛乱,致使书院动荡不安。
何满本想带着徐观梅回听风谷,却被师姐拒绝了。
经过历练的徐观梅愈加高瘦,她镇重地将迎春花簪子一点点插进发中。
她找了这么多年,终于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梦中姐姐旁边的小男孩到底是不是裴师叔?
当年姐姐是不是被裴师叔用煞气所杀?
她想知道。
可是她突然还有另外一种心情。
她想,替烟烟找到裴师叔。
她想,像一个姐姐一样,保护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