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砚之便冒犯了。”
却听见谦和恭敬的男声响起,紧接着漫天灵气一冲而上,凶猛震慑,连黎岛主都不由得微睁大眼睛。
只在一息之间,十二道封印尽数消逝,高塔坍塌为满地散沙。
裴砚之从黄沙中走来,素白的衣袖却一尘不沾。
他双手作揖,朝黎岛主鞠了一躬。
黎岛主:……
忘了,这病秧子能控制煞气了。
现如今是比他还厉害了,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不过刚才,这病秧子将煞气化为灵气而出,难道是怕他见到煞气会不自觉地伤心?
黎岛主内心微动,表面上却仍表现地不屑一顾,牵起女儿的手,大步就要往前走。
“不要。”烟烟松开手,朝后跑去挽着裴砚之的手臂,“小师叔看不见,我要扶着小师叔。”
黎岛主刚才的感动转瞬即逝,看着烟烟仰起头甜甜地朝那瞎子一笑,怒气值瞬间加载百分之三十。
到了用饭的时候,为了迎接宝贝女儿,黎岛主特地“请”了好几家名厨到岛上。南北佳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一句惊喜和夸赞没等到。
烟烟只顾着一个劲地往裴砚之碗里夹菜。
“小师叔,你尝尝新鲜的时蔬。”
“小师叔你尝尝鱼汤,香甜可口,又浓又白。”
“确实不错,”裴砚之略一品尝,对菜肴的大致手法已了然于心,“烟烟喜欢的话,下次砚之给你煮。”
“小师叔真厉害。”烟烟拍掌乐道。
黎岛主捏紧了手。
“咳咳。”他用力地咳嗽了几声,越咳越严重,似乎下一秒就该倒地不起了。
终于吸引了宝贝女儿的注意。
“爹爹,你怎么了?”烟烟明知故问。
“嗓子有点干,”黎岛主面不改色,一本正经道,“大概得喝点鱼汤润润嗓子。”
“哦,那你赶紧盛一碗,”烟烟把勺子撇过去,笑眯眯道:“你盛好了我再给小师叔盛。”
黎岛主:……
“那……咳咳,”他终于拉下脸,讨好自己的宝贝闺女,低声道:“那你怎么不给爹爹盛嘛。”
烟烟“认真”解释:“小师叔眼睛看不见,烟烟喜欢照顾他。”
那瞎子明明好得很,看不看得见根本无甚区别。
黎岛主用筷子狠狠戳着碗底,怒气值加载百分之六十。
“爹爹,你在哪里请的厨子啊?”宝贝女儿终于问到,黎岛主刚想夸大言辞自己是多么地辛苦,紧接着烟烟笑道:“这菜做得,好大一股醋味啊。”
好不容易捱到用完饭下棋,黎岛主本想在四方天地,杀这瞎子个片甲不留。
不曾想裴砚之布局精妙,毫无破绽,黎岛主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直到烟烟凑了过来,裴砚之被她一胡闹,倒是出了点小失误。
黎岛主忙乘胜追击,他刚暗暗轻吁了一口气,却听到宝贝女儿说,“哎呀,要是小师叔看得见,肯定不会出现刚才这种小失误。爹爹,你怎么能欺负病人呢?”
“不是,”裴砚之笑道,“是砚之晃神了。”
烟烟心想,这个呆子,别拆我台啊。
果然,黎岛主被她一激,怒气值直接加载百分之九十九。
“哼,他就算看得见他也赢不了我,”黎岛主卷起袖子,站到裴砚之身侧,想起什么,扭头道:“烟烟,你先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
黎岛主开门见山:“我知道,烟烟今日种种,都是想激我给你治眼睛。”
黎岛主本就是医学世家,后为救活阿音,一向高傲的人,低声下气拜访天下名医,求取世间名药。可惜万般辛苦,终是心愿未遂,空余一身精湛医术。
“你有煞气护体,即使目不视物,依然安如盘石,如履平地,”黎岛主一针见血,“只不过,这世间春去秋来,山川湖泊,风花雪月,皆是由目入心。倘若看不见,自然少了许多美妙。”
他看得出,这瞎子是个懂花石鸟兽,珍惜万千美学之人。
裴砚之道:“愿听岛主教诲。”
“我可以治你的眼睛,让你重新见到万般美妙,”黎岛主语气渐渐冷漠,“不过需要你答应我,治好眼睛后就离开无极岛,再也不许见烟烟……”
他话未说完,那瞎子毫不犹豫地摇摇头:“那便不劳岛主费心了。”
“若不是用来看烟烟,砚之的眼睛有或者没有,又有何分别?”
梅梢落月,暮雨梨花;石畔草根,农间耕牛。
诚然,这些都是他还没看够的景色,但又如何能与少女一笑相比呢?
她若一笑,旭日始暖,星月璀璨;浣花新水,桃之夭夭。
纵是看不见,时常能听到她的笑声,已是足慰此生。
“你可想好了,”黎岛主道,“你现在放弃机会,日后即使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回心转意。”
“砚之倒确实有一件事情想求岛主。”
裴砚之拂了拂袖,笔直地跪下。
“万卷书院裴砚之,此生心悦无极岛黎烟烟,愿言配德,携手相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此心,时岁不能动,山海不可隔。望岛主成全。”
神情异常认真坚定,字字如山,不可撼动。
下一秒,傲娇岛主的食指点住裴砚之的眼角,“哼,不治好眼睛,我怎么放心让你照顾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