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几乎是颤抖着伸出类似于“手”的身体, 轻柔地碰了一下小奶猫。
祂用身体裹挟着奶猫的身体,找了一座给神祇的教堂, 轻柔地将小奶猫捧到了神座上。
小猫从来没有到过这么高的地方, 之前被拉起来,还是因为被人抓住尾巴一阵毒打。
所以他很害怕,小奶猫可怜兮兮地、用湿漉漉的眼睛在看着萧望勉, 跟求饶一样。
猫猫的尾巴尖无力地垂在地上, 恨不得将自己的小脑袋缩起来。祂的怒火和爱意糅杂,对着慈生却什么都发不出来。
祂亲了一下慈生的小脑袋, 旋即用自己浑身磅礴的能量融合成了可以治愈伤病的药水。
小猫饿了, 但是再翻云覆雨的神祇遇到这种事情也依旧束手无策。
祂想了很多办法, 找了许多东西来给小猫,可是祂的乖宝太虚弱了,什么都吃不下去。
唯一他表现出来有一点感兴趣的东西,就是那个小奶糕。
所以萧望勉很早就学会了怎么去做那个东西。
小猫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浑身黏糊糊的血迹被洗干净了,可是一瘸一拐, 水灵灵黑润润的眼睛有一边睁不开,萧望勉心疼万分, 即使哄他、想要替他上一点药水, 小猫也痛地“咪呜咪呜”叫。
或许是看到萧望勉的表情太心疼了, 没有灵识的小猫崽乖乖地从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好像在说自己没有事一样。
尽管脑海中什么记忆都没有, 但是靠着本能, 他依然依恋地靠着萧望勉。
在慈生愈发虚弱, 几乎快要奄奄一息的时候, 萧望勉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祂不计代价, 祂要逆转时空,与天为敌。
祂要,让慈生的意识回来,让他除了小猫的身体之外还能够转化成人。
祂能够感觉到世界中有一个什么东西在与之抗衡——好像是一个封印。
祂并没有在意,毕竟在强大的实力面前,这些全部都是脆弱到不值一提的东西。
祂逆转了一部分的时间,在与世界的本源力量争斗之后,祂成功地将慈生的意识抢了回来。
因为损耗实在是太大,即使祂是如此强大的神祇,祂依旧在成功逆转之后选择将咒言书拿了回来。
这一段时间看上去很短,但是实际却很长。
因为时间很错乱,又进行了相对放慢,并且对乌撒托比的人进行了记忆的删除,所以在萧望勉再一次看到慈生的时候,祂以巫师的身份见到了独自一个人在外面挣扎的小奶猫。
虽然他的小乖宝找到了家门口,而且乌撒托比的人都不敢伤害小猫,但是萧望勉还是心有余悸。
因为这次的小猫依旧遇到了跟之前一样的两个人,艾比和那个雀斑青年。
萧望勉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
他跟乌撒托比定下来的那个规矩也因而得到了反馈。
雀斑青年得到了他应该得到的报应。
艾比和艾克里两个人则如同被推倒了的多米诺骨牌,顺理成章地发生了后面的一切事情。
慈生的意识在时间逆流之后才回来,系统也是那个时候才开始运作,因为背景世界出故障了,所以根本就没有办法将人物资料完整地传输过来。
慈生从那个时候才慢慢了解这个世界。
从他醒过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在他醒来之前早就注定的事情……
萧望勉知道慈生会想要做任务,可是萧望勉忽然想到,就算让慈生做任务了,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是无休无止的炮灰生活很好,是注定身有疾病的健康状况很好,还是被系统压榨蒙在鼓里的生活很好?
萧望勉知道一些这个世
界的真相,比前几个世界能够拥有的权利还要大。
给予慈生世界的真相,或者是偷偷地瞒住他,都在萧望勉的一念之间。
系统在这个世界就好像是对萧望勉让步了。
系统将最甜美最为甜蜜醉人的果实挂在他的面前,就等他忍耐不了,掉入陷阱。
给予慈生真相,会看到他痛苦,看到他难受地去探索真相。
如果瞒住他,只要瞒住这一点就可以了,他现在是猫崽的健康身份,在回到乌撒托比之后肯定会跟没什么问题。
这种可以将甜美的人类占为己有的念头就好像是一个魔咒一样,无声无息中侵蚀了萧望勉的神经。
日复一日地在耳边诱惑他,使他堕落。
告诉他,其实你可以撒谎,其实你可以将慈生留住。
你忘了吗?上一世有人在伪装你,差一点就将宝贝带走了。
你忘了吗?上一世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记得,差一点就对宝宝做出了很过分的事情。
宝宝并不喜欢这样的你,也不喜欢这样的鬼。
倘若不是你缠上去,其实两个人并无可能,对吗?
这个声音在心中跟萧望勉的理智抗争。
如果不按照系统的想法去完成任务,他肯定能够跟慈生在一起很久,不受控制的在一起很久。
系统没有办法阻拦他们。
萧望勉在告诉他“犹格斯”这艘船的模型之后就后悔了。
撒谎就是在补漏洞,撒一个谎就要用一千个来弥补。
他控制不住,一边不舍得慈生对着他撒娇的小样子、可怜兮兮求帮助的小样子,一边又想要自私一点,疯狂地想要将人留住。
可是他忘了,其实慈生很聪明,即使一无所知,也会努力寻找真相的。
在海边的风再度带着腥气吹拂起来的时候,慈生的脸色终于从摇摇欲坠的苍白中恢复了一些过来,他轻声,轻到似乎风一吹就会散在空中那样:
“望勉,我们有办法让犹格斯回到当初么?”
他说的是犹格斯,但是指的又不只是犹格斯。
即使并不能怪到萧望勉的身上,他也并不是故意的,但是他也依旧对有一些无辜的人造成了连环的伤害。
萧望勉垂眸,眸光落在慈生的脸上,看着他软绵绵的侧脸,一时间喉间干涩。
“……可以。”
他可以离开,将作用在乌撒托比和罗斯卡托德上的封印和约定解开。
海瑟姆和莱格斯都会知道事情的真相,该死去的人依旧死去,但是该活下来的人也能活下来。
这意味着慈生真正任务的成功。
但是,那也意味着,萧望勉会和慈生分离。
即使他们还是会遇见,但是……
萧望勉没敢伸手碰慈生,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像是已经被宣判了死刑的犯人。
在解除封印的时候,他很快,很快就要跟慈生分离了。
如果他这样的话,下一世恐怕再也不会被慈生喜欢了……
下一刻,萧望勉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腰间一重。
他的瞳孔猝然睁大,声音微抖。
“……宝宝?”
慈生的脑袋埋在他的胸膛里,透过大衣,是闷闷的一声“嗯”。
“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所以不怪你。
不管是你的占有欲还是自私,都不怪你。
海风带着微微的潮,落在人脸上的时候留下了一点灰尘,慈生脸上的灰尘被萧望勉擦干净了,能看到他在风里动了动的干净小耳朵,跟脸蛋一样白净漂亮。
半晌,萧望勉听到慈生说道:
“其实我现
在想要继续做任务,是更想要了解到我为什么会做任务,想要知道有关与我,和你的事情。”
萧望勉垂眸,愣了一下,旋即整个将慈生抱了起来。
慈生弯了弯眼睛,没有因为眼前的一片天旋地转而担心害怕,抓住了萧望勉的衣领,温声道:“别害怕。
你是我一个人的怪物呀。”
“系统在骗我们,”慈生的吐气在他的耳边,“因为,你给我的吊坠不见了。原本应该一直在身上的东西,但是却一点踪迹都没有了,我在想,会不会其实这个世界都是系统的手脚。”
吊坠是他们在之前世界中创造的外物,按道理来说应该跟在他们的身边,但是现在却杳无音讯。
就像是……在做梦的时候。
萧望勉微怔。
或许结果确实是这样。
倘若萧望勉按照系统设定的方向,真的选择瞒住这个真相,在长久的结界维持包括花费他力量的过程中,他的能力就会被大幅度的消耗,换句话来说,与其说萧望勉来设定乌撒托比的规则,倒不如说是系统在借着这个机会封印萧望勉。
“所以……”慈生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温润唇瓣的触感落在脸上,萧望勉几乎感觉自己坠落到谷底的心脏就像是被爱人重新高高地捧到了天上。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不要担心好不好?”
说不定系统正是因为无法阻止他们两个人相见,才会用这种阴险万分的方法害他们。
但即使是消除记忆,他们也会重新相见,也会互相吸引。
萧望勉的眸微垂。
黑色幽深的眸在那一刻仿佛倒映了无数璀璨的星光,温柔万分。
“嗯。”
————————————
在萧望勉将世界本源还回去之前,他们打算先回到乌撒托比两个人的家中。
这一次在海上,慈生并没有再看到扭曲万分粉色外壳的恶心生物了。
那些东西都有意地离开了萧望勉所在的范畴,颤颤巍巍在旁边不敢动弹。
尽管这样,慈生在船上的时候还是稍微有一点阴影。
在萧望勉哄了半天以后,才“恃宠而骄”、“勉为其难”地看了一圈,确信没有什么过分的东西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慈生还有一点好奇萧望勉的“原型”,但是他又不敢看。
看到这类足够令人疯狂的古老神祇会直接疯掉先不说,万一要是没疯,单纯被丑到了怎么办嘛。
慈生被萧望勉抱着下了船,还没忘了跟船上的大副和有些脸色苍白的莱格斯打招呼。
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在这个世界中跟谁有着不错的友谊,就连对着主角海瑟姆,也仅仅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在跟他们都打完招呼之后,萧望勉带着慈生两个人回到了家中。
华美漂亮的建筑一如既往,安静又沉默地等着两位主人回来。
昏黄又温馨的蜡烛光幽幽然地照拂在两人的身上。
慈生困倦地眯起了眼睛,湿漉漉的眼睫扫在萧望勉的手心中,微痒。
萧望勉旋即低下头,亲吻了一下他的眼睫,温柔小声道:“……乖宝。”
慈生现在有一点困倦,躺在软绵绵的毯子里,猫耳略微动了动,小尾巴往上缠住了萧望勉的手腕,旋即就又忘掉了自己要干什么,含糊道:“……嗯。”
萧望勉珍惜又爱慕地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我……”
慈生勉强睁开了眼睛,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眸中是温柔和一点显而易见的纵容,似乎要认真地听他在说什么。
但是慈生越来越累了,他感觉自己的一只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萧望勉的话戛然而止,垂眸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漂亮的少年已经慢慢将身体蜷缩了起来。
旋即,几乎在一眨眼间,少年成为了奶白的雪团子。
雪团子的一只眼睛受了伤,爪爪和尾巴也无力地耷拉着。
但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就这样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很安静像是睡着了一样。
在这一瞬间,沉默的烛火和安静的萧望勉几乎要将一切都统统焚尽。
但是很快,萧望勉周身的郁气就尽数散去了。
祂叹息了一声。
渐渐地,极度俊美又极度阴翳的男人,身形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祂的本体显露了出来。
并不是那些传统刻板印象中的触手、密恐,和血腥的肉块黑山羊,祂的身躯更像是一团没有踪迹和没有实体的黑雾。
潮湿又黏腻,似乎带着海的气息,但是又有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万分庞大,庞大到足够覆盖在整个乌撒托比之上的身躯渐渐缩小,直到能够将小猫的身躯裹起来,祂才满足。
“砰”地一下——
所有的窗户尽数打开,天光大亮。
在阳光温柔又光明的照射下,裹在小猫身上的黑雾和小猫一起,渐渐消散在了空中。
在无窗之地,在拉莱耶的宫殿。
沉睡的祂等待从梦中醒来。
————————————
纯白的系统空间中传来了阵阵叹息声。
脸色铁青的白胡子老头吐出了一口血,整个人像是脆弱的纸片一样向后面倒下去。
他这个动作就好像是打破宁静的最后一道枷锁,在大呼小叫的追随者冲上去帮忙救助他的时候,也有人生气地吵嚷起来。
“……我早就说过了,我们不应该这么贪图冒进!什么叫做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是弓断了,才是真的没有回头箭!”
“他也是为了咱们好……毕竟那位的心思咱们都是知道的,倘若现在不想一点办法制住他,之后可怎么办呢?”
“可是就算这样,我们也还是一点成效都没有见到啊!”
“……哎。”